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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书局里,昙华君的著作果然是没有。雪田对我微笑,我自己也暗里向我自己好笑。书局里面立了一位穿着黄色西服的青年。我向伙计问着昙先生可有新的著作时,他突然将脸掉了过来。很清秀的脸,很灵活的眼睛,深深的向我望了好久才掉过去。这人真好古怪,我问昙先生与他有什么相干?若不是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浮滑的表现,我真要上前向他去质问。
不意的被不相识的人望了一眼,我的心止不住尽是跳着。
出来后雪田笑着向我说这或者就是昙华君也未可知,问我为什么不上前去,跪在他的脚下。我打了她一掌,这决不是的。为什么不是,我自己也讲不出来,但是我知道这决不是他。
今日是星期日,路上的人很多,回来时有两个西装的青年跟在我们的后面。从电车上一直跟到我的家里。一路在后面讲了许多不堪的言语,真比乞丐还要讨厌。自言自语的一时又是几点几刻要到哪里去看影戏,一时又是当心前面的汽车。
这样的事时常会遇见,处处会遇见。你想在公园里安闲的坐一刻,傍晚你想在路上散散步,不要多少时,后面总有一个人来跟着你不离,使你心神不安的只有往家里跑。这些浮滑的青年真讨嫌!但愿有一天女性也能大胆的跟在你们的后面,让你们来尝尝这个中的滋味。
每次跟着我们的总是穿西装的居多,西装实在是青年浮滑的表现。父亲曾说拦路的强盗向来是不劫西装青年的,因为西装青年除了一身衣服之外大多是不再有钱,常常是穷而无聊。啊啊,穷而无聊,你们竟拿我们来作每天消磨时间的工具了。好一个西装里面的灵魂!
但是,女性甘心引诱男性来跟她的也未尝没有,着西装的青年男性也未必人人都是穷而无聊,我也不能一笔抹杀。
朋友说,昙华君也是着西装的,那未……
雪田又说书局里的那个青年一定是昙华君,怪我当面错过了我的机会。不,不是,决不是!我虽未见过昙华君的照片,但是这样的事决不会有,何况他的态度又与我梦见的不像。
我敢说,要是真的昙华君,他一见了我,他自然会向我微笑,我也会自然的向他微笑。
为什么?因为我们彼此的心久已相识。
转变中
阴霆的天气,傍晚终于下起雨来了。黄昏中当窗独坐,望着紧急的西风从窗外夹了雨丝斜掠而过,在窗上留下纵横的泪迹,后园中几株衰柳都倦在灰黯色的空气中模糊不清,使人起了哀思。
一张落叶随风湿粘在窗上,不久又被雨点打去。从窗中见了这情形,觉得这正是飘泊的人生被命运驱使着的写照,什么也不曾定夺的我,见了这情形,想到缥缈不安的未来的命运,很想痛痛快快的哭它一下。
无名的彷徨!无名的悲哀!
此时若有一位知心的朋友来伴着我,我们一定在欣赏着这秋雨潇潇的情调,决不会引起凄凉无依之感。想到自己的孤独,我不觉又想起了……啊啊,我寝席不忘的昙华君,我愿你平安,我愿你幸福!我对你并没有过分的奢望,我知道我自己的浅薄,我只愿能认识你,使我的精神有了寄托,使我的寂寞有了慰藉,使我在孤独恐怖的时候,能喊到你的名字以伴我微颤的心,昙华君!昙华君!
我不愿有旁人会笑我这样。心的寂寞,这里面的滋味实在不是外人所能了解的事。能了解的只有我自己这十八岁处女的心。
心,你的梦境何时才能实现?
黄昏中不要灯火,我尽是在秋雨浙沥的窗下这样的希望着。
序曲
雪田遣人送了一封信来,问我日来的心情如何。她说:愁人的秋雨已两日未止了。假若明日放晴,她当来约我看电影去,以消心上堆集着的愁绪。最后她又录了李后主的一首长相思词给我,这里面的用意是很明显的:
云一娲,玉一梭,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秋风多,雨如和,帘外芭蕉三两棵,夜长人奈何?
乖巧的雪田,朋友中能了解我心情的只有她一人,她此刻虽很幸福,但她以前也是曾经度过寂寞岁月的,因此她对我的苦闷很能体谅。
雪田呵,我若能有实现了我的梦境,戴上玫瑰花冠的一天,我要祝我的幸福永作你的幸福!
梦的实现
虽是到了此刻,柔嫩的心儿,仍是快乐得扑扑的跳个不住。
十四将圆的秋月,清光凝在窗上楚楚的摇颤,似乎在思量着自己的幸福,又像在向房内的灯光夸耀:不要再在我面前示威了,我明晚就有一个新的世界。就是今天,也并不比你缺少光明!
是的,我愿将这样的话也向世界上一切的人宣布,我并不再惭似你们,我已获得了我梦寝希冀着的幸福。
笑,笑,笑。幸福,幸福,玫瑰色的幸福,甜蜜的幸福。百花艳放的春天,银光皎洁的雪夜,小孩子的新年,一对情人的结婚日,那教徒的圣诞节,一切人间天上共庆的最快乐的最幸福的佳节!
是的,这一切的快乐日都不足再使我艳羡仰慕,因为我已寻得了我自己的幸福,我已获得了我不安定的灵魂。
我究竟要怎样写才好?
红色,甜蜜,陶醉,玫瑰,幸福,一切都是幸福。是的,怎样写!就是这样。一切都是幸福,我实现了我的梦,我认识了我的昙华君。
雪田下午来看我。天晴了,我们一同到飞灵顿去看电影。
今天的片子是丽玲甘许的白姊妹,我们怕好片子人多拥挤,所以去得特别提早。但是又怕去早了闲着无事可做,因此想带一本小说去看。带什么呢?选来选去,终于带了一册读过的昙华君的《甜蜜》。我们想乘此机会彼此交换本书的意见。
也许是时间还早的缘故,戏院中的人并不多,我们坐下来便开始目空一切的乱谈,从文谈到作者,从作者谈到作者的性格,从性格推测到作者的嗜好,从嗜好推测到作者的面貌……
“是的,我想他一定是带眼镜的,文学家不带眼镜的很少。”
“而且一定也很漂亮……”
雪田的这句话才讲出,突然从我们座后有人接了一句:
“谁说的?”
我们同时将头掉了过去,一股怒气冲上了我们的眼睛。从直觉和经验上我们知道今天在影戏院里又算倒霉,又在后面遇着了一个无聊的东西,因为这样被人顺口接话的事是时常有的。
但是掉过来的第一眼,后面那个人的一双熟识的眼睛和一张优秀微笑的脸,看不出一点下流气,便打消了我们一半的怒气。在一切未想到之先,他又说道:
“请两位原谅。我是无意听着你们说到昙华君,所以我才冒昧插嘴。我是认识他的,我也喜欢他的作品。”
“你也喜欢他的作品么?”
“你说他不漂亮么?”提到昙华君,我们不由的感到了兴趣。
但是他只是微笑着不回答我们的话。
“请问你,你们两位贵姓?”
在一点传统的猜疑消灭之后,人与人之间本是没有什么隔膜的,因此我们也大胆了起来。
“请问你,你姓什么?”
“我后说,你们先说。”
“我姓黄,她姓谷。你呢?”
“我不知道。”他笑了起来。
“你这不忠实的人,第一句就是谎话。”天真的雪田这样向他责问。
“好,好,我告诉你们。”他笑着这样说,一面从衣袋皮夹里取出一张名片,反着递给我们道:
“拿过去反过来看,两人一同看,要慢慢的,快了会跑走的。”
在这样的交谈中,我们忘记了一切,绝不曾顾到院中旁人对我们的注意,我们真的将名片慢慢的反了过来:
易……昙……华……
天天天天天……不中用的心,又跳了起来!
是的,就是这样。这就是今天影戏院里遭遇的一幕。由这样便认识了我朝夕仰慕的昙华君。
清秀的脸,聪明的眼睛(一定是聪明的灵魂)!我才知道前次在书局里看我的就是他。想到那样许多好文章都是从这样的两只手下写出,我很想学古代人见了先知一般,跪下去抱住他的手吻它一下。
讲了好多的话,最后他将地址写下给我们,叫我们明天下午到他那里去玩。
走出电影院恍恍惚惚的像做了一场好梦,丽玲甘许做了一些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是的,一点也不知道!我还要再知道什么?我的梦实现了,世上的一切我也都知道了。
我知道月亮是为我而圆,好花是为我而开,幸福是为我而有,青春是为我而来,昙华君是为我而存在。
我?我更是为他而存在。
点顶
涂口红的时候,我不觉感到了特别的兴趣。平常这样的东西我是不喜欢搽的,但是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