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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柯医生,可以向大家介绍一下你的身份吗?”
“帝城第一精神研究所,精神与犯罪学研究员。”
“精神与犯罪学研究,是什么意思?”
“研究部分有精神障碍的人与犯罪的关系。”
“精神障碍患者和普通人犯罪有什么不同?”
“精神障碍患者犯罪有特定的规律可循,由于现代社会很多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疾病,所以不太好区分。但有些重度的疾病类型会比较凸出。”
“能举个例子吗?”
“比如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公众都说这次的电梯纵火案里,凶手相当残忍无情,手段令人发指,你从专业的观点,能看出什么?”
“凶手麻木无情,很可能没有共情能力,应该属于反社会人格。这种人存在,对社会的危险极大。”
“嗯。”甄意点头,“十天前,我向法庭提出申请,请你们为我的当事人做鉴定,请问结果是什么?”
“戚勉先生并非反社会人格障碍。”
“所以,你认为,戚勉先生不太可能是凶手?”甄意强调了最后三个字。
“对。”
众人开始思虑,不是戚勉吗?
甄意拿起一份薄膜包裹的纸张:“这是帝城第一精神研究所的精神鉴定书。”审判助理呈上去审判长与审判员。
她的目的很简单,鉴定类的证据很难反驳。她想牵引大家的想法,虽然同时冒着被攻击的危险,她也在所不惜,因为,她更想……
甄意坐下,尹铎开始提问:
“小柯医生,刚才甄律师问你,戚勉先生不太可能是凶手?”他强调了“不太可能”四个字。
“对。”
“不太可能?”特地挑出来。
“对。”
“所以,不能绝对。”
“是。”
尹铎:“如果我问你,你能否肯定戚勉先生不是凶手,你会如何回答?”
“我不能肯定。”小柯医生十分诚实,“只是说,有很大可能不是。”
尹铎继续:“小柯医生认为,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的人做出纵火烧人的举动,这完全在合理范围内?”
“是。”
“如果反推,纵火烧人就一定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的人所为,这样推理,其实是经不住推敲的。对吗?”这是一个常常被人忽略的习惯性逻辑错误。
小柯思虑片刻,回答:“对,是这样。”
江江和杨姿交换眼神,甄意却很沉着。
“我很欣赏你的诚实。”尹铎微笑,不徐不疾地说,“反社会人格障碍会毫无心理负担地对陌生人做出残忍的举动?”
“是。”
“但戚勉和齐妙之间有仇恨,所以,即使他不具备反社会人格,也会在仇恨的驱使下,做出这种事。”
“对此,我不确定。”
“为什么不确定?”
“仇恨会驱使人杀人,捅,掐,撞击,但火烧的残忍程度非常高,我不认为一个正常人在仇恨下会做这种事。”
这是经过甄意润色之后的话,尹铎听得出来。
“但你也不能百分百确定?”
“是。”
“所以,如果戚勉真的做出了这种事,那他残忍的程度非常骇人。”借力打力,厉害!
甄意:“反对。公诉人用未经证明的结果进行推论,再用这个推论反过来影响结果。”
高压环境下,对逻辑依旧如此敏感,也只有律师的脑子了。
旁听席上鸦雀无声,全被智力的较量吸引入迷。
江江和杨姿也轻轻地颤抖着,为这激烈的气氛。
“反对有效。”
尹铎颔头:“我的问题问完了。”
接下来,戚行远再次出庭作证,尹铎先盘问,他和初审时的表现无异,大义灭亲似的含泪证词太具震撼力和说服力,再度让众人心中的判断倒戈。
戚勉西装笔挺,安静无声,没有上次的情绪激动,始终面无表情。
看守所里近一个月暗无天日的恐惧煎熬,他削瘦得可怕,再不是当初那个敢调戏甄意的公子哥儿,但因为收拾得干净,还有漂亮男人的影子。
到甄意盘问。
上次戚行远的临时出庭叫她措手不及,这次,不会再狼狈不堪。
甄意问:“请陈述你和我当事人的关系?”
“父子。”
“在你看来,父亲这个角色的意思是?”甄意的问题叫戚行远发愣,戚勉的目光也转过来。
“父亲就是生养他的,有血缘关系的。”他解释。
“真官方,我以为你的回答会更有感情。”
“我……”
“你在回答尹检察官的问题时说,你很爱很爱你的儿子,正因如此,才不能看着他犯错。你经历了感情挣扎,一开始想隐瞒,但后来理智战胜情感,在最后一秒出庭作证。没错吧?”
“对。”
“总结就是,你非常关心爱护你的儿子,但只能忍痛揭发。”重点在后半句。
“是。”
“可据我所知,你并不关心他,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也没给予任何爱护。”重点回到前半句。
“我……不。”
“我的当事人告诉我,在他幼时,你对他疏于管教,少有关心,连他生病住院一个月,你也不管不顾,更别说开家长会和谈心。对吗?”
戚行远脸色微变。
尹铎:“反对,无关问题。”
审判长:“辩护人,请直入主题。”
“好。”甄意提高音量,“你和我的当事人父子关系相当恶劣,你作证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恨!”
“不是!”戚行远怒斥,愤怒地捶桌,多的话却说不出来。
“戚先生,我说到你的伤处了?这是法庭,请控制你的情绪。”她笑容款款,反咬一口。
旁听席议论浅浅。
“刚才小柯医生说过,点火的人很可能具有反社会人格障碍,请问戚家有这类人吗?有你刚好要保护的人吗?比如你的妻子,比如‘连自己亲儿子都不爱’的你自己?!”
甄意一点一点剥开,像玩弄老鼠的猫儿。
“你胡说八道!”戚行远面红耳赤,差点儿从证人席上跳起来。
“反对!”
“反对有效。”
甄意不深问了。
没关系,目的已经达到。
她要的只是在公众面前说出这句话: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爱!
一旦戚勉免除嫌疑,大家必然会开始怀疑戚行远这个亲生父亲为何要做伪证。到时,甄意的这个问题就会成为切入点,把怀疑转到戚行远和崔菲头上。
她继续:“戚先生,你说,你看见戚勉用右手打的火?”
“对。”
“不是左手?”
“不是,他左手受伤,那天还绑着绷带。”
“所以,你看见他用右手点火?”甄意重复。
“对。那时已经来不及,因为是我儿子,所以我没第一时间报警。这是我的错。”戚行远悲叹,“是我害了……”
甄意打断:“你确定?”
“是。”他很确定,“阿勉用右手点燃一团纸,然后把纸扔到电梯里去。”
“能描述戚勉右手的状况吗?”问题很奇怪。
戚行远警惕起来,思索半晌,却想不出所以然,问:“什么状况?”
“描述一下你看到的他的右手。”
“我,我没注意。”
“你没看到?”甄意偷换概念,刺激他。
戚行远果然上当:“看到了。很平常,没什么特别。”
“是吗?但尹检察官找到的衬衣显示,右手一整只袖子上都是油漆和汽油。那时,你没看到他的袖子湿漉漉的贴在手臂上?”
一旁尹铎突然明白过来,是他疏忽了,或者,是他被她打败了。
他找到的证据,却成了甄意击败他的切入点!
“你是说这个。我看到了。”戚行远道,“我记得,他的袖子全湿了,手也是湿的。是他泼的,是他点的火。”
甄意蹙眉,认真:“你确定?能重复一遍?”
“我记得很清楚。”戚行远又重说了一遍证词。
甄意一脸严谨:“戚先生,你知道做伪证的后果吧?”
她这么紧张的样子,戚行远反而更加确定:“我知道,我没说谎,我保证为我的话承担法律责任。”
一番话慷慨激昂,让人信服。但,
静默中,甄意唇角的笑容渐渐放大。
戚行远莫名心慌,而一瞬间,甄意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凛然呵斥:“你撒谎!”
她大步走到证人席前,抓住桌沿,居高临下,气势逼人:
“戚先生,请你回答我,戚勉手上沾满了易燃液体,他点打火机的时候,为什么没烧到他自己的手?!!
他手拿着点燃的纸张扔进电梯,火焰为什么没蔓延到他整只手臂上?!”
“戚行远,你做伪证!!”
戚行远惊愕。
一瞬间的死寂后,法庭里爆发出汹涌的议论声。
甄意抬手指他,疾言厉色地攻击:
“戚行远,你冤枉你的儿子,让他去送死!为什么?因为你知道真凶是谁!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