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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架摄影机还有多少要修?〃
〃瞧,又坏了。这种弹簧可真要命。〃
〃让他去修吧。我们好歹得修好了再睡。你明天几点钟来叫我们?〃
〃五点钟怎么样?〃
〃好吧。天一亮就来叫好了。〃
〃明天见。〃
〃Salud!好好睡一觉吧。〃
〃Salud,〃我说。〃我们明天还得再往前靠近点儿。〃
〃对,〃他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得尽量靠近些。很好,都想到一块儿了。〃
回到房间里,见阿尔脸对着灯光,已经在大椅子里睡着了。我拿条毯子替他盖上,他却醒了。
〃我要去了。〃
〃就睡在这儿吧。我替你把闹钟拨好,到时候会叫醒你的。〃
〃万一闹钟出了毛病呢,〃他说。〃我还是去的好。我可不能迟到哇。〃
〃真遗憾,你输钱了。〃
〃他们反正迟早总会弄得我光了屁股的,〃他说。〃这班家伙掷骰子赌起钱来手段才叫毒呢。〃
〃那最后一盘骰子是你掷的嘛。〃
〃他们也有毒招呀,就是一直钉着你下注,叫你输光才完。这班家伙也真叫人弄不懂。我看他们钱也不会挣得太多。一个人要是为了钱而赌钱的话,我看他的钱就总是不够他赌的。〃
〃要我陪你走回去吗?〃
〃不了,〃他说着就站起身来,把他那把系着绶带的大号科尔特枪扣好,那是他吃过了饭又来掷骰子的时候摘下的。“不必了,我现在觉得很好了。我又能看到前途了。人只要能看到前途就好。〃
〃我倒很想去走走。〃
〃别去了。好好睡一觉吧。我走了,战斗打响以前还可以让我足足睡上五个钟头。〃
〃这么早就干?〃
〃是啊。天还不亮,你们电影也拍不成。你还是多睡会儿吧。〃他从皮上装里取出一只信封,放在桌子上。〃请你把这些东西收好,给我在纽约的兄弟寄去。他的地址在信封的反面写着。〃
〃好。不过我看不会有寄去的必要。〃
〃是啊,〃他说。〃暂时大概没有这个必要。不过里边有些照片什么的,他们也许要留个纪念。他有一个很漂亮的妻子。要不要看看她的照片?〃
他从口袋里取了出来。照片夹在他的身份证本子里。
照片上是一个浅黑肤色的漂亮姑娘,站在湖边的一只划船旁。
〃那是在卡茨基尔山区①照的,〃阿尔说。〃可不是,他的妻子长得挺漂亮的。她是个犹太姑娘,一点不假,〃他说。“不说了吧,免得我再漏出些什么泄气话来。再见了,老弟。放心吧。我不跟你说瞎话,我现在觉得很好了。今天下午出来的时候我心里的确不大好过。〃——
①在纽约州——
〃让我陪你去走走。〃
〃不用了。你回来还要经过西班牙广场,弄不好要碰上麻烦的。那里的岗哨有的一到晚上就疑神疑鬼的。再见了。明儿晚上我们再碰头。〃
〃这样说才像句话。〃
头顶上的房间里,马诺丽塔跟那个英国人的声响很大。由此可见她并没有被逮捕。
〃对。这样说才像句话,〃阿尔说。〃不过,有时候不过上三四个钟头还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他这时已经把那顶加垫皮护顶的皮防护帽戴上了,所以看去脸色黑沉沉的,我注意到他的眼下还有两个乌黑的眼圈。
〃明儿晚上我们在奇科特酒吧碰头。〃
〃好的,〃他说,却避开了我的眼光。〃明儿晚上在奇科特酒吧碰头。〃
〃几点呢?〃
〃得,话说到这儿就可以了,〃他说。〃明儿晚上在奇科特酒吧碰头。几点就不一定要说定了。〃说完便出去了。
你要是不很了解他的为人,也没有见过他明天要去进攻的那一带地方是怎么个地形,你一定会当他为什么事生了很大的气。我看他内心有个角落也确是在生气,生了很大的气。让人生气的事情多得很,自己要去白白牺牲便是其中的一条。不过话得说回来,既然要去进攻,恐怕还是心中憋着那么股气最好!
蔡慧译
山梁下
尘土飞扬,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我们唇干舌燥,鼻子里黏满了灰沙,背着沉重的器材,从火线上撤了下来,退到了那道长长的山梁上。山梁下是河,作为预备队的西班牙军队就集结在那儿。
我在浅壕里靠壁坐了下来,把肩膀和后脑往泥土上一靠,如今到了这儿就连流弹也不用怕了,向下望去,河谷里的阵势尽收眼底。这里有坦克预备队,坦克上都覆盖着油橄榄树上砍下的树枝。左边是些指挥车,车身上都抹着泥巴、遮着树枝。中间是一长行抬担架的人,过了山口蜿蜒下行,一直来到山梁脚下的平地上,把伤员装上停在那儿的救护车。运送给养的毛骡驮着一袋袋面包和一桶桶酒,军火队的毛骡一溜儿由骡夫牵着,正不断往这山梁的口子里上来,提着空担架的人也顺着小路随骡群缓缓往上走。
右边,山梁弯曲处的下面,我看得见有个山洞口,旅参谋部就设在这山洞内,通信电线从洞顶上通出来,翻过我们头上的那道山梁蜿蜒而去。
穿皮衣、戴头盔的摩托兵器着车从小道上一路颠簸而来,碰到路实在太陡时,便推着车走,随后就把车往路边一放,徒步走到山洞口,一头钻了进去。正当我看着时,从山洞里出来了一个我认识的大个子匈牙利摩托手,只见他把一些文件往公文皮包里一塞,便走到他的摩托车旁,把车子推到毛骡和担架手的队伍里,紧行几步,腿一跨,便上了车,在一阵摩托轰鸣声中翻越山梁而去,车子扬起了一阵猛烈的尘雾。
山下的平地上救护车来来去去不绝,平地的那一头一行青枝绿叶,表明是河的所在。那一带有一座红瓦大宅,还有一个灰墙磨坊,大宅位于河的对岸,近旁的树丛里有我们炮队开炮的闪光透出来。炮是正好朝我们这个方向打来的,三英寸口径的家伙,总是两道闪光紧紧相连,随即是低沉而短促的〃嘣嘣〃两响,接着便是炮弹挟着愈来愈响的呼啸朝我们这个方向飞来,又越过我们的头顶继续向前飞去。我们还是那个老问题:大炮奇缺。眼下要有四十门大炮方才够用,可那儿总共只有四门,所以只好两门一放。这次进攻,早在我们撤下来以前就已经失败了。
〃你们是俄国人吗?〃一个西班牙士兵问我。
〃不,是美国人,〃我说。〃你有水吗?〃
〃有的,同志。〃他递过一只猪起囊来。这些预备队的士兵,其实都只是顶着个兵的空名,是穿着军服才算个兵罢了。这次进攻根本就没有打算使用他们,所以他们就乱糟糟地集结在山梁下的这一线上,三五成群,吃吃喝喝,说说话儿,有的干脆就呆呆地坐着枯等。这次的进攻任务,是由国际纵队中的一个旅承担的。
水,我们两个都喝了。水里有股沥青味儿,还有股猪鬃味儿。
〃还是喝酒好些,〃那个士兵说。〃我可以给你们弄酒去。〃
〃好。不过解渴还是水好。〃
〃打仗时的那个口渴最难受了。我们在这儿虽说是预备队,可我照样也口渴得厉害。〃
〃那是害怕的缘故,〃另一个士兵说。〃口渴都是害怕引起的。〃
〃不,〃又一个士兵说。〃害怕引起口渴,那错不了。可是一到打仗的时候,心里即使不怕,也照样口渴得厉害。〃
〃打仗嘛,心里总是害怕的,〃第一个士兵说。
〃你才这样,〃第二个士兵说。
〃这是正常现象嘛,〃第一个士兵说。
〃你才这样。〃
〃闭上你的臭嘴,〃第一个士兵说。〃我这个人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那是一个晴朗的四月天,风刮得很猛,上山口里来的毛骡踩起了滚滚的尘雾,一头就是一大团,担架两头的两个人也各自扬起一大股,被风一吹搅成一片,山下的平地上救护车卷起的尘土更是一长串一长串的,随风飘散。
我现在很有点信心了,我相信今天是不会给打死的了,因为我们上午活儿干得不错,而且在进攻开始的阶段,我们曾两次大难不死;这就使我壮了胆。第一次是在我们跟着坦克前进的时候,我选了个地形,准备从这里拍摄进攻的场面。后来我突然感到这里靠不住,我们就把摄影机往左挪了大约两百码。临走时还用可说是最最原始的办法在那里做了个记号,不到十分钟,我原先所在的地方就落了一颗六英寸口径的炮弹,炸得那儿好像从来就没有来过个人一样。倒是地上清清楚楚出现了好大一个弹坑。
后来过了两个小时,一个新近从营里调到参谋部的波兰军官自告奋勇要领我们去看波兰人刚攻克的阵地,不料一出山坳,没了掩蔽,我们发现自己竟暴露在机枪的火力之下,我们只得下巴紧贴着地,吸了两鼻孔的沙土,硬是从机枪火力的底下爬了出来,而且悲哀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