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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老”,发哥就什么事也难不倒,永远在外头搞。发哥这么想着,脑海里头却
蹦出了许多与他狂交滥媾的赤裸女人。发哥觉得面对自己的前妻产生如此淫乱的念
头有点不该,但是,这个念头太顽固、太鲜活,发哥收不住。发哥只好用一口香烟
模糊了前妻的面庞,抓紧时间在脑海里头跟那些女人“搞”。发哥差不多都能感受
到她们讨好的扭动和夸张的喘息了。
前妻没有回答。这让发哥失望。发哥知道她没有,但是发哥希望得到一个侥幸、
一分惊喜。发哥等了好大一会儿,只好挪开话题。发哥说:“过得还好吧?”发哥
说:“我知道你还在恨我?”发哥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前妻,但前妻的脸上
绝对是一片雪地,既没有风吹,又没有草动。发哥难过起来,低下头去只顾了吸烟,
发哥说:“当初真是对不起你。我是臭狗屎。我是个下三烂。”
前妻说:“我已经平静了。”前妻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的脸上开始浮现出酒的
酡红,而目光也就更清冽了,闪现出一种空洞的亮。前妻说:“真的,我已经平静
了。把你忘了。”
“你该嫁个人的。”发哥说,“你不该这样生活,”发哥说,“你应该多出来
走走,多交一些朋友,别老是把自己闷在家里。”发哥说,“好男人多的是。”发
哥说,“你应该多出来走走,多交一些朋友,别老是把自己闷在家里,——缺钱你
只管说。”
前妻望着她的前夫,正视着她的前夫,眼里闪现出那种清冽和空洞的亮。前妻
端着酒杯,不声不响地笑。
发哥瞄了一眼前妻脸上的笑,十分突兀地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但发
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所说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抿一口酒,补充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
发哥说:“你还是该嫁个人的。”
“你就别愁眉苦脸了,”前妻说,“你就当在做梦。”
发哥说:“缺钱你只管说,——你懂我的意思。”
夜一点一点地深下去,新年在大雪中临近,以雪花的方式无声地降临。发哥的
手机响起来,发哥把手机送到耳边,半躺了上身,极有派头地“喂”了一声。电话
是公司的业务员打来的,请示一件业务上的事。发哥对着前妻欠了一下上身,拿起
大哥大走到入口的那边去了。发哥在入口处背对着墙壁打起了手势,时而耳语,时
而无奈地叹息。他那种样子显然不是接电话,而是在餐厅里对了所有的顾客做年终
总结报告。后来发哥似乎动怒了,政工干部那样对着大哥大训斥说:“你告诉他,
就说是我说的!”电话里头似乎还在嘀咕,发哥显然已经不耐烦了,高声嚷道:
“就这么说吧,我在陪太太吃饭,——就这么说吧,啊,就这么说!”发哥说完这
句话就把大哥大关了,通身洋溢着威震四海的严厉之气。发哥回到座位,一脸的余
怒未消。发哥指着手机对前妻抱怨说:“真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对那帮家伙
怎么能手软?你说这生意还怎么做?——总不能什么事都叫我亲自去!”发哥说这
话的时候仿佛这里不是饭店,而是他的卧室或客厅,对面坐着的还是他的妻子。前
妻面无表情,只是平静地望着他。前妻的表情提醒了发哥,发哥回过头,极不自在
地咬住了下嘴唇的内侧,文不对题地说:“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
但是,刚才的错觉并没有让发哥过分尴尬,相反,那一个瞬间生出了一股极为
柔软的意味,像一根羽毛,不着边际地拂过了发哥。发哥怔了好半天,很突然地伸
出手,捂住了前妻的手背上。前妻抽回手,说:“别这样。”前妻瞄了一眼四周,
轻声说:“别这样。”发哥听着前妻的话,意外地伤感了起来,这股伤感没有出处,
莫名其妙,来得却分外凶猛,刹那间居然把发哥笼罩了,发哥兀自摇了一回头,十
分颓唐地端起了酒杯,端详起杯里的酒,发哥沉痛地说:“这酒假。”
发哥开始后悔当初的鲁莽,为什么就不能小心一点?为什么就让妻子抓住了把
柄?如果妻子还蒙在鼓里,那么,现在家有,女人有,真是里里外外两不误。发哥
的女人现在多得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然而,女人和女人不一样,性和性不一样。
发哥拼命地找女人,固然有猎艳与收藏的意思,但是,发哥一直渴望再一次找回最
初与妻子“在一起”时那种天陷地裂的感受,那种手足无措,那种羞怯,那种从头
到脚的苦痛寻觅,那种絮絮叨叨,那种为无法表达而泪流满面,那种笨拙,那种哪
怕为最小的失误而内疚不已,那种对昵称的热切呼唤,那种以我为主却又毫不利己,
那种用心而细致的钻研,像同窗共读,为新的发现与新的进步而心领神会。——没
有了,发哥像一只轮胎,在一个又一个女人的身躯上疾速奔驰,充了气就泄,泄了
气再充,可女人是夜的颜色,没有尽头。
发哥用手托住下巴,交替着打量前妻的两只耳垂,XO使它们变红了,透明了,
放出茸茸的光。发哥的眼里涌上了一层薄薄的液汁。既像酒,又像泪。既单纯,又
淫荡。既像伤痛,又像渴望。发哥就这么长久地打量,一动不动。发哥到底开口说
话了,尽管说话的声音很低,然而,由于肘部支在桌上,下巴又撑在腕部,他说话
的时候脑袋就往上一顶一顶的,显得非同寻常。发哥说:“到我那里过夜,好不好?”
前妻说:“不。”发哥说:“要不我回家去。”前妻微微一笑,说:“不。”发哥
说:“求求你。”前妻说:“不。”
雪似乎已经停了,城市一片白亮,仿佛提前来到的黎明。天肯定晴朗了,蓝得
有些过,玻璃一样干净、透明,看一眼都那样的沁人心脾。发哥和前妻都不说话了,
一起看着窗外,中山路上还有许多往来的车辆,它们的尾灯在雪地上斑斓地流淌。
前妻站起身,说:“不早了,我该回了。”发哥眨了几下眼睛,正要说些什么,手
机这时候偏又响了。发哥皱起眉头刚想接,却看见前妻从包里取出了大哥大。前妻
歪着脑袋,把手机贴在耳垂上。前妻听一句,“嗯”一声,再听一句,又“嗯”一
声,脸上是那种幸福而又柔和的样子。前妻说:“在和以前的一个熟人谈点事呢。”
“以前的熟人”一听到这话脸上的样子就不开心了,他在听,有意无意地串起前妻
的电话内容。刨去新年祝愿之外,发哥听得出打电话的人正在西安,后天回来,
“西安”知道南京下雪了,叫前妻多穿些衣服,而前妻让“西安”不要在大街上吃
东西,“别的再说”,过一会儿前妻“会去电话的”。
发哥掐灭了烟头,追问说:“男的吧?”
前妻说:“是啊。”
发哥说:“热乎上了嘛。”
前妻不答腔了,开始往脖子上系围巾。发哥问:“谁?”
前妻提起大衣,挂在了肘部,说:“大龙。”
发哥歪了嘴笑。只笑到一半,发哥就把笑容收住了,“你说谁?”
前妻说:“大龙。”
大龙是发哥最密切的哥们,曾经在发哥的公司干过副手,那时候经常在发哥的
家里吃吃喝喝,半年以前才出去另立门户。发哥的脸上严肃起来,厉声说:“什么
时候勾搭上的?——你们搞什么搞?”发哥站起身,用指头点着桌面,宣布了他的
终审判决:“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发哥旁若无人。前妻同样旁若无人,甚至连发哥都不存在了。前妻开始穿大衣,
就像在自家的穿衣镜面前那样,翘着小拇指,慢吞吞地扭大
衣的纽扣。随着手腕的转动,前妻的手指像风中的植物那样舒展开来了,摇曳
起来了。前妻手指的婀娜模样彻底激怒了发哥,他几乎看见前妻的手指正在大龙赤
裸的后背上水一样忘我地流淌。一股无明火在发哥的胸中“呼”地一下烧着了。发
哥怒不可遏,用拳头擂着桌面,大声吼道:“你可以向任何男人叉开大腿,就是不
许对着大龙!”餐厅里一下子就静下来了,人们侧目而视,继而面面相觑。人们甚
至都能听得见发哥的喘息了。前妻的双手僵在最后一颗纽扣上。目光如冰。整个人
如冰。而后来这块冰却颤抖起来了。前妻拿起剩下的XO,连杯带酒一同扔到发哥的
脸上。由于颤抖,前妻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