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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们不能这样来评判、来决定一个人能不能被推出,这样会搞错的……”
我立刻进一步解释我的想法。
“我只是指明显的情况。有时很快就能明晓。当你听见某种东西,比如一个回声或一个嗓音,而后你就想去认识发出这声音的人,向他问一些比较个人的问题,关于他本人,即他真实的自我的问题。因为正是这真实的自我在变换,从目光中、举止中或某些细节中显露出来,使你能感受到一种强度,一个交点或一种力量,我也说不好,或是某种前途吧。总之,从一个人的状态,从他所处的环境以及他说话的方式如重音、语调中,我们能了解和体会到某种东西的存在。这不仅要注意说话的内容与表达方式,还要注意内容的色彩以及所有的铺垫成分,如呼吸、语气、停顿、速度的快慢、眼神、身体的姿势等。价值和才华能否体现出来,氛围很重要
我的这套长篇大论应该能起些作用。我之所以这样一口气把一切全说出来是有道理的。这可使我的话更有分量,更全面,更生动。我发现她喜欢语言。我今后便要用语言来吸引她,让她在我的一个又一个梦中畅游。我刚才所用的“体现”尤其是“氛围”这个词打动了她。她现在一切要靠自己。她只有19岁,对今后毫无信心。她很想知道自己的前途如何。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我平静地对她微微一笑,然后在她旁边坐下,没有坐得太近,对她说:
“是的,有一天人人都会知道您。”
看得出来,她不是个容易轻信的人,这倒使我对她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尽管她不愿承认,但她希望我说的都是真话,因为我看到她入内的欲望像一道光映得她颜面生辉,同样,她那双宝石一般的眼睛里也闪烁着欲望之光,正是这突然被点亮的光芒泄露了她心中的秘密。她怀疑自己,怀疑自己前途的可靠与必然。她不知道自己的前途是什么。然而我刚刚像父亲般出现在她的面前使她非常感动。我必须向她表明我的信心,而且既要表现得热情,又要从容不迫,决不能太狂热,要保持适当的平静,并且要明确。好了,该说的都已说了。她也为此激动过了,并对我产生了一些友情。现在该偃旗息鼓,进一步巩固、稳定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很希望您能听一回我主持的节目。今天晚上,我要采访女歌手C小姐。”
接着我告诉她节目播出的频道。而她似乎无所谓地问道:
“您认为她值得被推出吗?”
这话令我不能掉以轻心。
“她具有某种东西。但我不知道这是否就够得上被推出,也说不清这东西会向何处发展。”
“您瞧,您也无法知道!”
我急忙喊道:
“不,完全不是这样!我对您说过,我有时知道,确确实实地知道,因为我被深深地吸引。”
我这最后一句话让她着迷。我注意到她那金绿的眸子变得松弛了。于是我也松了口气。踌躇了片刻,让她觉得我有些腼腆。然后,我慢慢地,带着一种关切的口吻对她说:
“您知道,跟您在一起,我感到被吸引,玛阿。”
听到自己的名字,她惊跳了一下,但她喜欢听我叫她的名字。事情进展得似乎有点太快了。她想逃避。她笑了一声,想借此回避我的话,但她的脸色变得暗淡而且显出不安的神情。
“您没有这权利。”
“没有什么权利?”
“没有权利相信这些,没有权利对我说这些,您一定搞错了!”
千万不能让她因一时的情绪激昂而突然走掉,要稳住,稳住。
“您身上有某种东西对我产生了作用。而且我还得承认,我已开始接近您,对您产生了兴趣。”
我对“产生兴趣”这个说法并不大有把握,于是我马上换了一个更强烈,更大胆的说法:
“也许我对您也有点吸引力。”
她嘲弄地微微一笑:
“因为我漂亮……别人是这么说的。”
我可不会上她的当。
“我看到的不是您的外表。而且我不能确信您觉得自己漂亮。总之,您没像其他人那样意识到您的美。”
她感到有点受辱,冲我喊道:
“但您不是也觉得我漂亮吗?”
“可我并不是被您的美吸引,吸引我的东西远远超过这个。”
突然间,她变得磐石般又冷又硬,宣布道:
“您说谎,您是个机灵的说谎家。”
她一语中的。她直面着我,说得直截了当。我突然发起抖来,不知说什么好,我吃惊,不知所措。于是我孤注一掷:
“您刚刚冲我直截了当所说的话,刚好证明我没撒谎。您像被投出的石子一样,径直奔向您的前途。”
这下她有点糊涂了,不敢肯定是否听懂了我的话。这时有些年轻人在长凳前踢足球。球朝我们这边滚过来,我用脚拦住它。一个与玛阿同龄的小伙子几步跑上前来,这是个漂亮的黑人。他看到玛阿,惊讶于她的美。然后他俯身从我手中接过球,一边微笑着向我道谢。我借机站起身。我必须去准备我的节目了。
“我得走了,玛阿,我明天会再来。明天下午这个时候,再来这小公园找您。”
“我正在找工作,不常来这里。”玛阿回答说。
“您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可能找份办公室里的工作。我还不知道呢!”
说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垂下眼睛。
“我还没完全从……从我妈妈的事故中摆脱出来。”
女歌手C小姐年轻漂亮。她因录制了一套两盘装的CD专辑而一举走红。这次在电台的采访,她的唱片制作人也参加了。我认识此人,他组建了一家独立的唱片公司。他看中了C小姐那男性化的嗓音,那种不加任何修饰的质朴。C小姐嗓音悦耳而且充满机智,说话速度快,风趣而性感,但她的挑逗总是恰到好处。她喜欢恶作剧,喜欢找借口,还喜欢突然发话,就像与别人舌战似的。所有这些会使人五迷三道,说不清她是尖酸刻薄还是甜言蜜语。如今一群初出茅庐的女孩子都是这个样,喜欢一种自发的、出于本能的风格,而且还稍稍带有一点模棱两可,一点点暧昧。电影界也起用与C小姐同龄的少女们,让她们扮演自然朴实或天真的反叛者形象。她们在一些描写日常生活的影片中扮演城市少女的角色。这些影片大都以家庭问题、青少年心理问题、初恋、吸毒以及失足等问题为内容。此外,这些女孩子也演一些极浪漫或紧张惊险的侦探片。尽管在片中装扮得阴森可怖,但她们身上总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健康美:健美的大腿,浑圆的臀部,刚劲的踝骨,光滑美丽的皮肤,浅褐色的眼睛,匀称、丰满而又白皙的胸脯。不管多大的灾难,多疯狂的激情都损伤不了她们。她们永远年轻美丽。50岁上下的电影工作者希望能通过她们的形象来超越时间,战胜虚弱与死亡。
年轻的女歌手C小姐的声音比较低,她对音乐的处理往往非常灵活。她的演唱生机勃勃,一种无法掩饰、无法装裹的青春的迷惘更是时有显露。当然也许她故意如此。因为制作人往往有意留给演员一定的自我发挥的余地,从而达到一种出乎意料的效果。这种方法能制造一个小小的神话,令人想去探索其中的奥妙。但这也可能是一种空虚的生命的回声,是对过去的回味,是一种痛苦而庸俗的虚幻梦境的体现。然而人们却一味培植这种空洞无物的旋律,并用一种嘈杂刺耳的声音来反复扩大和加强这种虚无。
这一采访,我知道玛阿在听,在13区的某个地方,在那些中国人居住的某幢大厦里。我得走这招险棋,我要激起她的好奇,她的一点点嫉妒,让她移情于我,从而将她引入音乐和演艺的圈子。其实她本来可能对C小姐并不太苛刻。我对玛阿实在一无所知,不了解她的喜好,她对世界的认识程度。当然,她在读三岛的《金阁》一书,但同时她完全可能听时髦的音乐,看浅显的电影。在19岁这个年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但我觉得玛呵身上有一种陌生的未知的东西,在她明朗的外表下,蕴藏着某种变化,某种变形……我必须采取行动,冒次险。是的,我要使她变成一个新人,要塑造她……使她以一个独特的新星形象展露舞台。我感到玛阿的新生该开始了。
在采访C小姐时,我非常谨慎。我一直不赞成我那些新闻界同行的做法。他们喜欢利用初出茅庐的少女的脆弱,进行一些讽刺的暗示,并使采访笼罩上一种怀疑和嘲弄的气氛。这样他们就能轻而易举地控制局面,而且不用假装出勉强的赞叹。总之,那些可爱的女孩子便成了这种惯用方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