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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几乎得用放大镜来找报上这儿或那儿刊登的小文章或片言只语,从中分析演出的最初反响;搜寻那些表明接受、理解或曲解、排斥的各种迹象。所有文章都强调指出玛阿声音的怪异……如一篇文章中这样说道:“玛阿,一个特例,一个激变。”要是吕丝事先没有将此概念暗示给她的一个评论家朋友,那么这句评论可以说非常令人振奋。我忽然看见某份发行量很大的日报上有这样几句精彩的话:“一种外星人的歌唱,一个怒不可遏的女巨人。那声音阴郁得好像黑夜一般,又像是在无麻醉的状况下被宰割、被砍剁时的叫声。这是一种被置于砧板上的美,一种超自然的歇斯底里。”
马兰凑上来把这几句看了又看。玛阿则若无其事地从马兰肩膀上探过头来读着。大家都感到满意。这几句可当成标语:外星人的歌唱,女巨人……怒不可遏……被扼杀的美……
但在另一份颇具讽刺意味的报纸上意外地有一篇唱反调的评论。玛阿对这种人体解剖似的用语极敏感,但我们没办法向她隐瞒,因为是她自己发现这篇评论的。出于本能,她漂亮的眼睛似乎在寻觅这些无聊恶心的评论。她厌恶地沉默着,报纸从她手中滑落。
评论写道:“声音嘶哑……不正,似有大缺口,这是一个有着硕大乳房的……歌手!”
璐惊叫起来:
“怎么会如此恶毒?这是报纸的意图,竟然用了‘硕大’一词。”
玛阿转过头,一动不动,漂亮的脖颈倾斜着。我能看到那小小的颈椎骨,一节节呈象牙色,好似一串令人头晕的念珠。我走近她,轻抚她的肩膀,脸凑到她的面前,我看到她眼里充满了冰冷的怒气,但是没有眼泪。她小声道:“下流!下流!我把它们剪掉!”
后来的几天里,马兰审视了唱片的销售情况。整个销售活动很正常,没有任何大动荡。尽管广播里播出了,一份摇滚杂志也用了整整一页介绍玛阿,尽管各通讯社都在报导,还刊登了照片,而且在接下来的三周里,新开辟的下午节目台——电视6台和另一个文化台、一个午夜俱乐部以及有线台都播出了玛阿的演唱,但磁带和唱片的销售仍然不那么火爆。
马兰看清了目前的境况。我们已卖掉两三万盘唱片。这数目差强人意。我们个人的收入被减半。玛阿只签了个短期合同,所以只拿销售额的4%。目前还不是她要高价的时候。马兰心有疑虑,觉得销售曲线太平稳了,这似乎兆示着玛阿的潜力很有限。
“这太叫人费解,太抽象,根本引不起什么轰动……”
我气愤地辩护说:
“你说什么都可以,就不能说这是抽象费解的!她的身体、她的叫喊都与抽象恰恰相反。”
“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她的声音是一种边缘素质。事实就是如此!”
“啊,这可不行!我可不能任你这样胡说!决不!”
“喂!我了解自己的工作……她也许很美,但太冷,太僵硬。她几乎一动不动,的确像个外星人。没人能与她产生共鸣,这会形成严重的阻碍!一次还过得去,但长久下去,会导致什么?这是我的疑惑……她还要再叫第二声或第三声,在这基础上作些改动,升八度还是降八度?但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没有歌词,只是些无法辨认的声音,一些词的幽灵,这是在自取灭亡。”
我抓住马兰话中的关于辨认的理由,反驳道:
“我不想将玛阿的荣誉建立在能被简单辨认的基础上。而玛阿令人着迷,那是另一回事。”
“这就是为什么一直行不通的原因,很快就会山穷水尽的。这儿缺的是生活,真正的生活。她无法深入公众的心,无法激发他们的举动和梦想……”
马兰边说边用手画了条曲线,以显示公众那迷宫一样令人捉摸不透的心态,他对这种心态有种直觉。他总是像酵母一般能将一团面发得恰到好处。他这假模式样的造物主的形象可真气死我下。
“得了吧,请别用自己的梦想来冒充公众的!”
“就算你说得对。但从今天起,必须改改方式,发明些新的唱片,重新录一盘专辑,由你安排一切!因为我们已卖到两万了,这已是极限了。下面销售曲线该下降了,当然是慢慢的。咱们的庆祝就快结束了,而这次什么轰动效应也没造成。”
“你该不是想让公众争先恐后地用玛阿的歌作伴奏来跳那夏日的慢步舞吧!这简直是对玛阿歌声的亵渎!”
马兰挺直身,一副自大而激昂的样子。他人丑,说起话来声音直抖,衬衫敞着,露出晒得发红的光滑的皮肤,他努力强装有信心的样子。
“但我还记得自己20岁时跳的夏日慢步舞的曲调!并不那么一钱不值。而且你不也还记得那舞曲的调吗?它比你想的要美妙。它永远都留在我们的脑海里!即便有些可笑,但会在我们的心里伴随终生。这才是永久不衰的传奇,是大家潜意识中的一个真正的共同爱好。”
“别用什么大家共同的潜意识这种话!收起你那一大套社会学理论。这从来就不是我为玛阿设想的目标。我的计划完全是另一种尝试,一个伟大的尝试!”
几天后,吕丝来看我,说她曾在路上与基·勒普蒂打了个照面。我不认识这个什么基·勒普蒂。
“他是索比公司法国分公司的新任经理。”
后来吕丝继续与此人联络,打通了渠道。凭她那清秀的脸蛋,哪都能进,而且到哪儿都会灿然生辉。
她接着说道:
“勒普蒂在电视里注意到了玛阿……这是他主动向我提及的。我觉得他有点好奇,一种纯商业的兴趣,但……”
“这很重要,比什么都强。你有没有简要介绍一下?”
“没有。我不想弄得太专业化。我另有办法。要采取更主观、更个人的方式……我会想出一个自然又合情合理的办法。跟玛阿在一起,我仿佛生了翅膀一样,很快,我也会有天才的!”
吕丝说话时一直笔直地站着,语气诙谐。我开始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我与马兰之间的争执。我一直都想摆脱他。要是他不再咬住玛阿不放,要是能把我们抛开就好了!我们之间的合同定得很活,我们越早离开他越好。不然,他会把我未来的计划全毁掉。因为双方现在就有些水火不容了。那么吕丝呢?她正在织那张捕捉勒普蒂的网。这可是个要人,不但关系四通八达,而且有张硬牌子。日本人的索比公司有一整套全新的激光盘制作系统,与电子技术相结合。他们的唱片正在不断涌向美洲大陆。但他们很谨慎,只发行有大名气、收听率最高的歌星的专辑。话是这么说,但勒普蒂也是个男人,他也会有欲望,谁知道他的鬼主意呢?吕丝指引着他,刺激着他那隐秘的情感和欲望。玛阿目前极易冲动。她会突然占据你的脑海,让你无法逃避,然后在你的体内以一种令人害怕的力量扩张。她高高在上,沉默不语,带着种野性。而在她的脚下,我们显得那么渺小。我们将自己疯狂的念头掩饰起来。璐完全被她迷住了。我也一样,尽管我继续指引着我们这艘“大帆船”的航向。她的美丽像支无敌舰队,而我则已登上了这支舰队。我紧握住舵把,但是风浪的大小都由她控制,她是海洋的主宰,而我只是一只指南针。我清楚地感到自己体内的激情在汹涌澎湃,像浪潮般涨落。这是对那灰色身躯及那双宝石般瞳仁的渴望。
玛阿静静地呆着,尽量不动也不说话。但她的静默中充满强烈的诱惑。这种诱惑变成一种波浪在我体内扩散、滋生。我脑海里叠印着她的无数条大腿,不知多少张面庞。我无法平静这个中国海的动荡,也无法将那些不断涌出的关于柬埔寨、海盗和屠戮的场面驱逐。玛阿其实从未遭受过野蛮士兵或海盗们的欺凌!她是清白的。我经常看沃尔纳拍的大量照片,把每张都翻过来掉过去地看,有时又把它们合在一块,然后再加入报社的照片。慢慢地,我平静了一点。接着我在她家或马兰家见到她本人,于是我的心病又犯了,相思剪不断,理更乱。玛阿是那么平静地吸吮着我的一切。而她只有19岁,对什么都不了解,什么也控制不了。如果不是那自然天成的美,她还有什么力量呢?她很温顺,但对一切都不信任,早就学会了隐藏和保持沉默,事情就是如此,没有什么更神秘的东西。我们的灵魂真是个海市蜃楼,布满了各种光怪陆离的念头……
我常偷偷观察玛阿。她总是在胡思乱想,是不是很空虚?时间一点点从她身边流逝,而她对此似乎半清醒半糊涂。她从没给我设过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