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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斯舅舅-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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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承诺,可还是说不准的,这让庭长太太感到很扫兴。看来玛维尔田庄的原主人是不可能参加下届议会的改选了,因为被选举人必须拥有一年以上的地产权。弗莱齐埃轻而易举便见到了玛德莱娜·威维。这两个蝰蛇一样狠毒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同一货色。“小姐,”弗莱齐埃声音甜得肉麻地说,“我想跟庭长太太见一面,有件事跟她个人有关,涉及到她的财产问题;请转告她,关系到一笔遗产……我跟庭长太太不熟,没有这份荣幸,对她来说,我的名字无关紧要……我平常很少离开办公室,可我知道应该如何敬重庭长太太,所以我就自己来了,再说这事一刻也不能耽搁了。”以如此措辞提出的请求,经女仆添油加醋一说,自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此时此刻,对弗莱齐埃抱有的两种野心来说,都是个关键。因此,尽管这个在外省呆过的小律师有着不屈不挠的性格,脾气暴烈,凶狠,而且刁钻,但也不免像决战前的统帅,有着成败在此一举的感觉。他皮肤患有可怕的毛病,毛孔闭塞,哪怕最强烈的发汗药,都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是,当他踏进阿梅莉在里边等着他的小客厅的时刻,他感到脊背和脑门渗出了些许冷汗。“即使我发不了财,”他暗自想道,“我也有救了,布朗向我保证过,只要我皮肤能出汗,就可治好我的病。——太太……”他见庭长太太穿着便服走来,连忙叫了一声。弗莱齐埃打住话,行了个礼,毕恭毕敬的,这在司法界中,是承认对方高于自己一等的表示。“请坐,先生。”庭长太太说,她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个法律界的人。“庭长太太,我之所以不揣冒昧,前来求见,跟您商谈与庭长先生利益有关事,是因为我认为,由于德·玛维尔有着很高的地位,他也许会听其自然,对事情不闻不问,这样,他就会白白失去七八十万法郎,依我之见,做太太的对这些私下的事,远要比最优秀的法官高明,因为他们对这种事从来是不屑一顾……”“您刚才谈到遗产的事……”庭长太太打断了对方的话。阿梅莉听到这么一大笔钱,心中一惊,她试图掩饰住自己惊诧和幸福的神情,装出一副模样,像是性急的读者,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小说的结局。“是的,太太,是一笔对你们已经失去的遗产。啊!已经彻底失去了,不过,我有办法,我有能力为你们再争取回来……”“说吧,先生!”德·玛维尔太太冷冷地说,以锐利的目光轻蔑地打量着弗莱齐埃。“太太,我知道您有着杰出的才能,我是从芒特来的。德·玛维尔先生的好友勒勃夫院长先生可以向他提供有关我的情况……”庭长太太不禁身子一摇,这动作是那么残酷而意味深长,弗莱齐埃不得不赶紧作一解释。“像您这样非凡的女性,您肯定马上就会明白我为什么先要谈我自己。这是尽快谈及遗产问题的捷径。”对这一巧妙的解释,庭长太太没有答腔,只做了个手势。“太太,”弗莱齐埃获准继续往下说道,“我在芒特当过诉讼代理人,我的那个事务所可以说是我的全部家产,因为那是我从勒弗鲁先生那儿盘下来的,您肯定认识他吧?……”庭长太太点了点头。“盘事务所的钱是我借来的,还有我自己的万把法郎;我离开了代斯洛舍,那可是巴黎最有能力的诉讼代理人之一,我在他手下干了六年的一等书记,不幸的是,我得罪了芒特的检察官,名字叫……”“奥利维埃·维纳。”“对,总检察长的儿子,太太。他当时在追着一位可爱的太太……”“他?”“追着瓦蒂纳尔太太……”“啊!瓦蒂纳尔太太……她可真漂亮,真的……在我那个时候……”“她对我很好:Indeirae①。”弗莱齐埃继续说,“我很努力,想把欠朋友的钱全还清,然后结婚;我需要案子,到处招揽;没有过多久,我一人承接的案子比其他同行的加起来还多。唉!这一下,我把芒特的诉讼代理人,包括公证人,甚至执达史,都得罪了。他们找我的碴子。您知道,太太,在我们这可怕的行当中,要想害一个人,是很容易办到的。他们发觉我在一件案子中接受了当事双方的诉讼代理委托,这事是有点轻率;可有的事情,在巴黎是允许的,比如诉讼代理人之间的互相帮助。可在芒特就行不通了。我给布约纳先生帮过类似的小忙,可他在同行的逼迫下,特别是在检察官的怂恿下,把我给出卖了……您瞧,我对您毫无隐瞒。这下可激起了公愤。我成了个无赖小人,他们把我说得比马拉还黑,逼我把事务所给卖了,从而失去了一切。我来到巴黎,想方设法要再办一个事务所,可我的身体给毁了,每天二十四小时没有两个小时是好的。今天,我只有一个愿望,一个很小很小的愿望。您有朝一日也许能当上掌玺大臣或首席院长的太太;我这个病怏怏的可怜虫,只想求个差事做做,平平安安地混日子,与人无争。我想在巴黎当个治安法官。对您和庭长先生来说,为我谋这么一个差事,是不会费事的,因为连现任的掌玺大臣恐怕都怕你们三分,巴不得为你们效劳……不,太太,还没有说完呢。”弗莱齐埃见庭长太太给他做了个手势,想要开口,便赶紧说道,“我有个朋友,他是一位老人的医生,庭长先生应该是那位老人的继承者。您瞧,我们谈到正事了……这位医生的合作是不可缺少的,他的情况跟我现在的处境一样,有才能,但没有运气!我从他那儿得知,你们的利益受到很大损害,因为就在我跟您谈话的这一刻,很可能一切都完了,可能立了一张遗嘱,剥夺了庭长先生的继承权……那位医生想当一个医院的主任医生,或是王家中学的医师;总之,您明白,他要在巴黎得到一个位置,跟我的一样……请原谅我提出这两件如此棘手的事情,可对我们这件事,不得有半点含糊。再说,那位医生是一个很受敬重的人,学识渊博,他救过您女婿博比诺子爵的祖父佩勒洛特先生一命。现在,如果您愿意答应这两个位置,让我当上治安法官,为我朋友谋到医院的美差,那我向您保证,一定给您奉上那份遗产,几乎原封不动……我说几乎原封不动,是因为其中必须去掉一小部分,给遗产接受人以及那几个我们少不了他们帮忙的人。您的诺言,在我的诺言兑现之后再履行。”庭长太太刚才一直抱着手臂,好像在被迫听人说教似的,这时松开双臂,看了弗莱齐埃一眼,说道:“先生,凡是与您有关的事,您都已经讲得清清楚楚,这不错,可有关我的事,您可没有说明白……”①拉丁语,意思是“祸由此而起”。“只要两句话,就可以全都说明白了,太太。”弗莱齐埃说道,“庭长先生是邦斯先生第三等亲的唯一继承人。邦斯先生现在病得很重,他要立遗嘱,如果现在还没有立的话,要立他的朋友,一个叫施穆克的德国人为他的继承人,遗产高达七十余万法郎。三天之后,我可望了解到准确的数目……”“要是这样的话,”庭长太太听到有可能得到这样一笔财产,大吃一惊,自言自语道,“那我跟他闹翻,攻击他,实在是犯了个大错……”“不,太太,因为如果不闹翻的话,那他准会快活得像只燕雀,活得比您,比庭长先生,比我都长……天有天道,我们不可测!”他又添了一句,以掩饰他那卑鄙的念头,“您能有什么法子!我们这些代人办案子的,只看事情实际的一面。您现在已经明白了,太太,德·玛维尔庭长先生处在他那个重要的位置上,会什么都不管的,处在他现在的地位,他也不可能去做什么。他跟舅舅闹得成了死对头,你们再也不见邦斯的面,把他从上流社会中驱逐了出去,你们这样做,自然有十分充分的理由;可那老人病了,他要把财产遗赠给他唯一的朋友。对在这种情况下立的一份手续完备的遗嘱,巴黎最高法院的庭长是不能说什么的。可是,太太,我们之间说说,本来有权获得七八十万法郎的遗产……谁知道,也许有一百万,而且是法定的唯一继承人,可却一个子也得不到手,又得陷入卑鄙的阴谋勾当之中;那种勾当很难,很烦,得跟那些下等人,跟那些仆人,下属打交道,要紧紧地盯着他们,这样的案子,是巴黎任何一个诉讼代理,任何一个公证人都不能办好的。这就需要一个像我这样一个没有案子的律师,既有真正的、实在的才能,又有耿耿忠心,而且地位又很不稳固,跟那些下等人不相上下……我在区里专门为小布尔乔亚、工人和平民百姓办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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