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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德、十将张俭告变,言:“枢密承旨李虔徽语其客边彦温云:‘重诲私募士卒,
缮治甲器,欲自伐吴。又与谍者交私。’”明宗以问重诲,重诲惶恐,请究其事。
明宗初颇疑之,大臣左右皆为之辨,既而少解,始告重诲以彦温之言,因廷诘彦
温,具伏其诈,于是君臣相顾泣下。彦温、行德、俭皆坐族诛。重诲因求解职,
明宗慰之曰:“事已辨,慎无措之胸中。”重诲论请不已,明宗怒曰:“放卿去,
朕不患无人!”顾武德使孟汉琼至中书,趣冯道等议代重诲者。冯道曰:“诸公
苟惜安公,使得罢去,是纾其祸也。”赵凤以为大臣不可轻动。遂以范延光为枢
密使,而重诲居职如故。
董璋等反,遣石敬瑭讨之,而川路险阻,粮运甚艰,每费一石,而致一斗。
自关以西,民苦输送,往往亡聚山林为盗贼。明宗谓重诲曰:“事势如此,吾当
自行。”重诲曰:“此臣之责也。”乃请行。关西之人闻重诲来,皆已恐动,而
重诲日驰数百里,远近惊骇。督趣粮运,日夜不绝,毙踣道路者,不可胜数。重
诲过凤翔,节度使朱弘昭延之寝室,使其妻子奉事左右甚谨。重诲酒酣,为弘昭
言:“昨被谗构,几不自全,赖人主明圣,得保家族。”因感叹泣下。重诲去,
弘昭驰骑上言:“重诲怨望,不可令至行营,恐其生事。”而宣徽使孟汉琼自行
营使还,亦言西人震骇之状,因述重诲过恶。重诲行至三泉,被召还。过凤翔,
弘昭拒而不纳,重诲惧,驰趋京师。未至,拜河中节度使。
重诲已罢,希旨者争求其过。宦者安希伦,坐与重诲交私,常与重诲阴伺宫
中动息,事发弃市。重诲益惧,因上章告老。以太子太师致仕;而以李从璋为河
中节度使,遣药彦稠率兵如河中虞变。重诲子崇绪、崇赞,宿卫京师,闻制下,
即日奔其父。重诲见之,惊曰:“渠安得来!”已而曰:“此非渠意,为人所使
耳。吾以一死报国,余复何言!”乃械送二子于京师,行至陕州,下狱。明宗又
遣翟光业至河中,视重诲去就,戒曰:“有异志,则与从璋图之。”又遣宦者使
于重诲。使者见重诲,号泣不已,重诲问其故,使者曰:“人言公有异志,朝廷
遣药彦稠率师至矣!”重诲曰:“吾死未塞责,遽劳朝廷兴师,以重明主之忧。”
光业至,从璋率兵围重诲第,入拜于庭。重诲降而答拜,从璋以楇击其首,重
诲妻走抱之而呼曰:“令公死未晚,何遽如此!”又击其首,夫妻皆死,流血盈
庭。从璋检责其家赀,不及数千缗而已。明宗下诏,以其绝钱镠,致孟知祥、董
璋反,及议伐吴,以为罪。并杀其二子,其余子孙皆免。
重诲得罪,知其必死,叹曰:“我固当死,但恨不与国家除去潞王!”此其
恨也。
呜呼,官失其职久矣!予读梁宣底,见敬翔、李振为崇政院使,凡承上之旨,
宣之宰相而奉行之。宰相有非其见时而事当上决者,与其被旨而有所复请者,则
具记事而入,因崇政使闻,得旨则复宣而出之。梁之崇政使,乃唐枢密之职,盖
出纳之任也,唐常以宦者为之,至梁戒其祸,始更用士人,其备顾问、参谋议于
中则有之,未始专行事于外也。至崇韬、重诲为之,始复唐枢密之名,然权侔于
宰相矣。从世因之,遂分为二,文事任宰相,武事任枢密。枢密之任既重,而宰
相自此失其职也。
卷二十五 唐臣传第十三
○周德威
周德威,字镇远,朔州马邑人也。为人勇而多智,能望尘以知敌数。其状貌
雄伟,笑不改容,人见之,凛如也。事晋王为骑将,稍迁铁林军使,从破王行瑜,
以功迁衙内指挥使。其小字阳五,当梁、晋之际,周阳五之勇闻天下。梁军围晋
太原,令军中曰:“能生得周阳五者为刺史。”有骁将陈章者,号陈野义,常乘
白马被朱甲以自异,出入阵中,求周阳五,欲必生致之。晋王戒德威曰:“陈野
义欲得汝以求刺史,见白马朱甲者,宜善备之!”德威笑曰:“陈章好大言耳,
安知刺史非臣作邪?”因戒其部兵曰:“见白马朱甲者,当佯走以避之。”两军
皆阵,德威微服杂卒伍中。陈章出挑战,兵始交,德威部下见白马朱甲者,因退
走,章果奋槊急追之,德威伺章已过,挥铁槌击之,中章堕马,遂生擒之。
梁攻燕,晋遣德威将五万人为燕攻梁,取潞州,迁代州刺史、内外蕃汉马步
军都指挥使。梁军舍燕攻潞,围以夹城,潞州守将李嗣昭闭城拒守,而德威与梁
军相持于外逾年。嗣昭与德威素有隙,晋王病且革,语庄宗曰:“梁军围潞,而
德威与嗣昭有隙,吾甚忧之!”王丧在殡,庄宗新立,杀其叔父克宁,国中未定,
而晋之重兵,悉属德威于外,晋人皆恐。庄宗使人以丧及克宁之难告德威,且召
其军。德威闻命,即日还军太原,留其兵城外,徒步而入,伏梓宫前恸哭几绝,
晋人乃安。遂从庄宗复击梁军,破夹城,与李嗣昭欢如初。以破夹城功,拜振武
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天祐七年秋,梁遣王景仁将魏、滑、汴、宋等兵七万人击赵。赵王王熔乞师
于晋,晋遣德威先屯赵州。冬,梁军至柏乡,赵人告急,庄宗自将出赞皇,会德
威于石桥,进距柏乡五里,营于野河北。晋兵少,而景仁所将神威、龙骧、拱宸
等军,皆梁精兵,人马铠甲饰以组绣金银,其光耀日,晋军望之色动。德威勉其
众曰:“此汴、宋佣贩儿,徒饰其外耳,其中不足惧也!其一甲直数十千,擒之
适足为吾资,无徒望而爱之,当勉以往取之。”退而告庄宗曰:“梁兵甚锐,未
可与争,宜少退以待之。”庄宗曰:“吾提孤军出千里,其利速战。今不乘势急
击之,使敌知吾之众寡,则吾无所施矣!”德威曰:“不然,赵人能城守而不能
野战。吾之取胜,利在骑兵,平川广野,骑兵之所长也。今吾军于河上,迫贼营
门,非吾用长之地也。”庄宗不悦,退卧帐中,诸将无敢入见。德威谓监军张承
业曰:“王怒老兵。不速战者,非怯也。且吾兵少而临贼营门,所恃者,一水隔
耳。使梁得舟筏渡河,吾无类矣!不如退军鄗邑,诱敌出营,扰而劳之,可以
策胜也。”承业入言曰:“德威老将知兵,愿无忽其言!”庄宗遽起曰:“吾方
思之耳。”已而德威获梁游兵,问景仁何为,曰:“治舟数百,将以为浮梁。”
德威引与俱见,庄宗笑曰:“果如公所料。”乃退军鄗邑。德威晨遣三百骑叩
梁营挑战,自以劲兵三千继之。景仁怒,悉其军以出,与德威转斗数十里,至于
鄗南。两军皆阵,梁军横亘六七里,汴、宋之军居西,魏、滑之军居东。庄宗
策马登高,望而喜曰:“平原浅草,可前可却,真吾之胜地!”乃使人告德威曰:
“吾当为公先,公可继进。”德威谏曰:“梁军轻出而远来,与吾转战,其来必
不暇赍粮糗,纵其能赍亦不暇食,不及日午,人马俱饥,因其将退而击之胜。”
诸将亦皆以为然。至未申时,梁军东偏尘起,德威鼓噪而进,麾其西偏曰:“魏、
滑军走矣!”又麾其东偏曰:“梁军走矣!”梁阵动,不可复整,乃皆走,遂大
败。自鄗追至于柏乡,横尸数十里,景仁以十余骑仅而免。自梁与晋争,凡数
十战,其大败未尝如此。
刘守光僣号于燕,晋遣德威将三万出飞狐以击之。德威入祁沟关,取涿州,
遂围守光于幽州,破其外城,守光闭门距守。而晋军尽下燕诸州县,独幽州不下,
围之逾年乃破之,以功拜卢龙军节度使。德威虽为大将,而常身与士卒驰骋矢石
之间。守光骁将单廷珪,望见德威于阵,曰:“此周阳五也!”乃挺枪驰骑追之。
德威佯走,度廷珪垂及,侧身少却,廷珪马方驰,不可止,纵其少过,奋槌击之,
廷珪坠马,遂见擒。庄宗与刘掞相持于魏,掞夜潜军出黄泽关以袭太原,德威自
幽州以千骑入土门以蹑之。掞至乐平,遇雨不得进而还。德威与掞俱东,争趋临
清。临清有积粟,且晋军饷道也,德威先驰据之,以故庄宗卒能困掞军而败之。
庄宗勇而好战,尤锐于见敌。德威老将,常务持重以挫人之锋,故其用兵,
常伺敌之隙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