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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西亚看见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了吗?
我不敢问他。现在已经不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恐惧在使我窒息了,我已经明白我为什么要害怕。真可怕,我从头到脚都叫冷汗浸湿了。
我就这样痴痴呆呆挨过了整整一夜,直到附近的一只鸡用它的啼声向我报晓时我才睡着;然而那是一种昏沉的、心悸的、做着恶梦的睡眠,这些恶梦使我害怕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一阵开锁的声音把我吵醒了,我们的车门被打开了。我以为是我父亲来告诉我们该是起床的时候了,我闭上眼睛,不想去理他。
“是你弟弟,”马西亚对我说,“他让我们自由了,他已经走了。”
我们起床。马西亚没有问我睡得好不好,我也没有问他任何问题。他盯着我瞧了半天,我只好把眼睛转开,不去看他。
我们回到昨天吃饭的那间屋子,但父亲和母亲都不在那里,只有祖父一动不动地坐在火炉边的他那张扶手椅里,好象从昨天以来他根本没有挪动过地方。那个叫安妮的姐姐在擦桌子,我的大弟阿仑在打扫屋子。
我走过去想和他们握手,他们都只顾干他们的活儿,根本不答理我。
我向祖父那边走去,但他不让我靠近,象昨天一样,朝我啐了一口,我立刻站住了。
“你问问吧,”我对马西亚说,“我今天上午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的父亲和母亲。”
我怎么说马西亚就怎么问。我的祖父听到讲的是英语,变得稍微和气了点,他那呆滞得可怕的脸容有了些松动,开始愿意回答了。
“他说些什么?”我问.
“说你父亲要出去一整天,你母亲在睡觉,说我们可以去散散步。”
“他就说这些吗?”我又问,觉得这段翻译出来的话太短了。
马西亚露出一副尴尬的神态。
“我不知道是不是听明白了他的其余的话。”他说。
“挑你听明白的说吧。”
“他好象说,如果我们在城里碰上好机会,就不该放过。他还加了一句:‘记住我的话,我们是靠傻瓜养活的。’这一句话他肯定是说了。”
我的祖父大概猜到了马西亚对我说了些什么,因为他在听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用他那只没有瘫痪的手,做着往他的口袋里放什么东西的样子,同时还眨了眨眼睛。
“我们出去吧。”我对马西亚说。
整整两三个钟头里,我们都在红狮院附近溜达,不敢走远一步,因为我们怕迷路。我发现贝司纳尔格林的白天比它的黑夜还要可怕。你在人们身上看到的,或是在人们住的房子里看到的,都是令人心酸至极的贫穷景象。
马西亚和我一路走,一路看,谁也不说话。
我们转身往回走,走到了院子的另一头,我们回家了。
我的母亲已经离开了她的房间,我从门口看见她的头靠在桌子上。我想她是病了。既然我没法和她说话,我就跑过去拥抱她。
我用双臂搂住她,她的头抬起来了,但摇晃着;她眼睛看着我,但肯定没有看见我。我从她嘴里喷出的热气中闻到一股金酒的味道。我退了回来。她的头又栽倒在摊开在桌子上的她的两条胳臂中间。
“金酒。”我的祖父说。他冷笑地看着我,又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活,而金酒这个词我是听得懂的。
开始,我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似乎失去了知觉一般。几秒钟后,我看了看马西亚,马西亚也看看我,他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我向他使了个眼色,我们两人又出去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手拉着手,并肩走着,一言不发。我们径直朝前走,我并不知道自己在走向什么地方。
“你这样走,是想去哪里?”马西亚惴惴不安地问我。
“我也不知道。到一个我们可以说话的地方去,我有话要对你说。这里人太多,在人群里,我不能讲话。”
这是事实,我在维泰利斯戏班子里的时候,我和我师傅的流浪生活有很大一部分是在田野上或森林中度过的,这就使我养成了一个习惯,从来不在城镇或乡村的街道上讲重要的事情,因为只要有人过来打扰我一下,我的想法、我本来想说的话就会被打乱,而我现在正准备严肃地和马西亚谈一次话,所以应该让自己保持清醒,知道该讲什么和怎么讲。
当马西亚问我究竟想去哪里的时候,我们正走在一条宽阔的街道上,它比我们刚出来时经过的那些小街要宽得多。我仿佛瞥见了街道尽头有着树林,可能快到田野了吧,我们朝这个方向走去。但根本不是什么田野,而是一个有着宽广的绿色草坪和幼树丛的大公园。真是再好也没有了,我那坐下来同马西亚好好谈一谈的想法可以实现了。
我已下了决心。我知道该说什么。
“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的小马西亚。”当我们选了个僻静隐蔽的角落坐下来后,我马上就对我的同伴讲出了我准备好的第一句话,我接着说下去,“你是知道的,对吗?正是出于友谊,我才要求你陪我来到我的父母家里。你不会怀疑我对你的友谊吧,是吗?”
“你真是个傻瓜!”他强装出笑脸回答我。
“你想笑,为的是让我坚强起来;但是,如果我变得脆弱了,那也没有关系。除了你,我能向谁去哭诉呢?”
我于是扑在他怀里,哭得跟泪人一样了。当我在这广袤的世界中失去了一切,只剩下我孤身一人的时候,我也不会感到现在这般的不幸和痛苦。
放声痛哭了一阵之后,我强使自己平静下来。不是为了让马西亚怜悯我,我才把他带到这个公园里来的;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
“马西亚,”我对他说,“你应该走,应该回到法国去。”
“要我离开你,永远办不到!”
“我早知道你会这样回答我的,你说你永远不离开我,这使我感到安慰,感到幸福,请相信我吧。但是,你应该离开我,你应该回到法国、回到意大利去。你去哪里都行,这并不重要,只要不留在英国。”
“那你呢,你想去哪儿?你愿意我们去哪儿?”
“我!我应该留在这里,留在伦敦,留在我的家里。难道留在我父母的身边不是我的义务吗?把我们剩下的钱带上走吧!”
“别说这些了,雷米!如果谁应该离开的话,正相反,应该是你。”
“为什么?”
“因为……”
他没有把话说下去,两只眼睛避开了我的询问的目光。
“马西亚,你应该用真话回答我,要坦率,不要转弯抹角,不用担心我受得了还是受不了,不要害怕,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没有睡着?你都看见了?”
他垂下了眼皮,用憋住气的声音说:
“我没有睡着。”
“你看见什么了?”
“都看见了。”
“那么你都明白了?”
“卖货的那两个人,他们的货色不是买来的。你父亲责怪他们为什么不敲屋子的正门,而去敲库房的门。他们回答说,警察正在注意他们。”
“这你就明白了,你应该离开。”我对他说。
“如果我该离开,你也同样该离开。我们俩哪一个留在这里都没有好处。”
“我要你陪我来,那是根据巴怕兰妈妈对我说的情况,也根据我自己的梦想和愿望,我原以为我的家庭能使我们俩都受到教育,我们也可以从此不分开;但事实并非如此。梦想……最后还是梦想,我们只好分手了。”
“决不分开!”
“好好听我说,你应该理解我的心情,不要再加重我的痛苦了。在巴黎,如果我们碰上了伽罗福里,如果他又把你抓在手里了,你当然就不会再愿意我和你待在一起了,不是吗?那么此刻我对你讲的,正是那个时候你会对我讲的,道理是一样的。”
他不回答。
“是这样吧?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他想了一会儿,说:
“该轮到你听听我的了。好好听我说吧。在夏凡侬的时候,你告诉我,你家里的人在找你;我听了之后非常痛苦。我本该为了你将找到父母而高兴,可相反,我很不高兴。我没有想到你的快乐和幸福,我只想到我自己。我当时想:你有了兄弟和姐妹,你就会象爱我那样去爱他们,也可能爱他们胜过爱我;但他们有钱,他们有教养,受过好的教育,他们是些长得很漂亮的少爷、小姐,我嫉妒了。明白了吧,这就是你应该知道的,这就是我应该向你承认的真话。我要求你饶恕我,如果对这样自私的感情你也肯饶恕的话。”
“啊,马西亚!”
“说呀,对我说你饶恕我了。”
“我真心真意地原谅你,我早就知道你的痛苦,我没有责怪过你。”
“那是因为你太傻,你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