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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暖和暖和,”他对我说,“越暖和越好。”
但是,我觉得心里美更需要热量,我倒是一点不冷。
我裹在鸭绒被里,一动也不动,设法尽快暖和起来;维泰利斯把可怜的小心里美靠近已经生上了火的壁炉,翻过来倒过去,好象要把它烤焦了才肯罢休,女佣见后大为惊奇。
“你暖和了吗?”维泰利斯过了一会儿问我。
“快捂得喘不过气来了。”
“正是要这样。”
他急忙走到我身旁,把心里美放在我床上,要我把它紧紧搂在怀里。
这可怜的小动物,平时别人把它不喜欢的事情强加在它头上时,它总是那样桀骜不驯,现在似乎只好任人摆布了。
它紧紧贴着我的身子,一动也不动,冷是不冷了,身上却象火一样烫人。
我师傅下楼到餐厅去了,他很快从那里端来了一碗热甜酒。
他想让心里美喝几匙甜酒,可是它却张不开嘴。
它用闪亮的眼睛悲哀地望着我们,似乎在哀求我们不要再折磨它。
同时,它从被窝里向我们伸出一条胳膊。
我心里想,它老是作这一动作是什么意思呢?维泰利斯向我作了解释。
在我进这个戏班子以前,心里美肺部得过炎症,医生给它胳膊上放了血。现在旧病复发,所以它伸出胳膊,好让别人再次给它放血,象第一次那样,治好它的病。
这怎么不叫人感动呢?
维泰利斯不仅感动,而且变得不安了。
事情很明显,可怜的心里美患病了,病情还很严重,连它平日十分喜欢的甜酒都不肯喝了。
“酒你喝了吧!”维泰利斯对我说,“你躺在床上,我去找医生。”
老实说,我自己也挺喜欢甜酒,再说肚子又饿,因此用不着别人重复这道命令。我将酒一饮而尽,钻进鸭绒被里,那时酒意也上来了,我热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我们的师傅出去时间不长,很快就回来了,后达跟着一位戴金丝边眼镜的先生——医生。
维泰利斯担心这位显赫的人物不肯为一只猴子而屈驾光临,因此他没有说明他请他来是为怎样的病人看病。医生看见我躺在床上,脸红得象一朵待放的牡丹花,于是他朝我走过来,用手摸了摸我的额角说:
“充血!”
他摇摇头,暗示着一个不祥的预兆。
该是消除误会的时候了,否则,医生会给我放血的。
“不是我害病。”我解释道。
“怎么?没病?这小孩子在说糊话哩。”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掀开被窝,指着小胳膊搂着我脖子的心里美说:
“是它病了。”
医生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向维泰利斯嚷了起来:
“一只猴子!怎么?这样的天气,您竟然为了一只猴子来跟我捣乱!”
我们的师傅是个机灵人,遇事不是没主意的。他堂堂正正、温文尔雅地挽留医生,向他说明情况。他把我们如何遇到暴风雪袭击,心里美如何因害怕狼而躲到橡树上挨冻的经过,一一向他作了介绍。
“当然,患者不过是只猴子,但这是只天才的猴子!而且它是我们的同伴和朋友,怎么能将一位如此卓越的滑稽演员托付给一个普通的兽医呢?众所周知,村里的兽医尽是些蠢驴;而人人皆知只有医生才是不同学位等级的科学家。因此,即使在最僻静的乡村,人们只要敲一敲医生的家门,就可获得知识并得到他慷慨的帮助。说到底,猴子固然是动物,但根据自然学家的观点,它最近似人类,猴子的疾病也和人的疾病一样。从科学和技术的观点来看,研究一下狠和人的疾病相似和不同之处不是很有意思的吗?”
意大利人确实都是些机灵的奉承者。医生果然马上从房门口折了回来,走到了床边。
我们的师傅解释的时候,心里美也许已经猜到戴眼镜的先生是位医生,它把小胳膊伸出来足足有十多次,恳求放血。
“您瞧瞧,这猴子多聪明。它知道您是医生,因此伸出胳膊来请您按脉哩。”
这样,总算把医生挽留住了。
“确实,”医生说,“这也许是个有趣的病例。”
唉!对我们来说,这可是件悲哀和令人担忧的事:可怜的心里美先生得的是肺炎!
医生握住心里美刚才不断伸出的小胳膊,用柳叶刀切开静脉,它竟然没有发出哪怕是最轻微的喊声。
它懂得这样做会治好它的疾病。
放血完毕,进行芥子泥治疗,敷糊剂,涂药水,服汤药。
我当然早已不在床上,成了维泰利斯指挥下的一名护理员。
可怜的心里美喜欢我的照料,它淡然一笑,作为对我的酬谢,它的目光变得和人一模一样了。
从前,它是那么活泼、快乐和任性,一刻也不能安静,总爱问恶作剧,现在却是异样的安静和驯服。
看来它需要我们的、甚至需要经常受它捉弄的卡比的友谊。
它象娇生惯养的孩子,要我们一直守在它身边,只要有人离开一步,它就会生气.
心里美的病正按照肺炎的病程在演变,开始咳嗽了,由咳嗽引起的震动使这可怜的小身体疲惫不堪。
我有五个苏的积蓄,我用这点钱为心里美买了点麦芽糖。可是,这麦芽糖不但没有减轻它的痛昔,反而加重了它的病情。
心里美事事都很注意,它没有多久就发现:只要它一咳嗽,我就会给它一块麦芽糖。
于是,为了得到它所喜爱的这种药物,它急于利用这一发现而不断地咳嗽。如此下去,药物不但没有治好它的病,反而使它的病越来越重。
我一发现它的诡计,自然就把麦芽糖收了起来。可是它不肯罢休,开始用哀求的眼光望着我。看着此计不成,它就坐起来,佝着身子,一只爪子捂着肚子,使劲地咳嗽。它的脸涨得通红,额上青筋突出,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它真的喘不过气来了,这一回可真不是在做引人发笑的动作了。
我的师傅从来不让我知道他干的事。一次偶然的机会使我了解到:为了替我买一件羊皮袄,他不得不卖掉了怀表。但是,在眼下我们的处境已如此困难,他认为应当打破自己的这条守则了。
一天早上,我正陪着心里美——我们是不能让它单独待着的,维泰利斯吃完早饭回来,他告诉我,老板要他付清我们欠的全部费用。这笔帐一结算,他口袋里就只剩下五十个苏了。
维泰利斯知道要摆脱困境,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当晚演出一场。
在我看来,缺了泽比诺、道勒斯和心里美,演出简直是不可能的。
但是在困难面前,我们不应当丧失信心,我们要不惜任何代价治好心里美的疾病,挽救它的生命。请医生,付药费,生壁炉,租房间,这一切需要我们立即得到一笔至少四十法郎的收入,支付给老板,以便让他为我们再开一张赊帐的单据。
在这种严寒的日子里,凭我们的本领,要在这个村子里挣到四十法郎,那该化多大的气力呀!
在我护理病猴的时候,维泰利斯在市场上找到了一间演戏的屋子。在这么冷的天气里,露天演出是无法进行的。他写了几张海报,贴了出去。他又用几块木板搭了个戏台,大胆地化去五十个苏,用于购买蜡烛。为了增加亮度,他又将蜡烛从中间撅成两段。
透过房间的窗户,我看见他在雪地里东奔西走,在我们的旅馆前来日奔忙。我怀着忧虑的心情揣摩着演出的节目。
我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因为村里的鼓手已经戴着红色军帽,站在旅馆门前,在紧敲了一通锣鼓之后,宣读了节目单。
只要听听维泰利斯在他的节目单上所使用的大胆得出奇的广告术,你就不难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节目单了。最成问题的是“参加演出的有世界上杰出的艺术家”——这是指卡比,和“神童歌唱家”——这神童是我。
在这说尽了大话的节目介绍中,最具有吸引力的,显然是他所宣称的座位不卖票和观众可以在看完戏、听完唱并鼓了掌之后,凭他们的慷慨和大度,爱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
这是一种全然不计后果的大话。观众会给我们鼓掌吗?卡比是名副其实的名角,我却毫不相信自己是位神童。
一听见鼓声,卡比快乐地连叫了几声。心里美尽管病得厉害,它还是欠起身子。我想,它们俩准是清到要演出了。
这个想法在我脑中才只一闪,马上被心里美的怪相所证实了。它想站起来,我不得不用力把它按住,它又向我要英国将军服、演出服、金边红裤和插上翎毛的折叠式高筒大礼帽。
它跪着,双手合掌,向我苦苦央求。
当它发觉它的央求无济于事的时候,它生气了,哭了。
我们要它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