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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谢洪尼耶遗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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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叶列马!’好象一辈子都生活在一起似的!你到他那儿去干活——他跟你一道儿干,割麦、打麦,什么活儿都一起干;你坐下来吃饭——他也坐下来吃;一模一样的菜汤,一模一样的面包……你们大概不了解庄稼汉是怎样的人吧……你们以为他们是畜生!绝对不是,老表们,他们不是育生!你们记住;他们是人!上帝手里有一本花名册,里头是这样记载的:庄稼汉是苦人……我们来玩农民孩子玩的捉马游戏吧。我当庄稼汉,手里端着装满燕麦的马料槽(他兜起衬衫下摆当马料槽),到地里去提马。你们当马,在草地上吃草。现在,你们跑开去,我再走近你们……起初,你们不听话,老往旁边躲;躲了一阵,收住脚……后来,我端着马料槽走得更近,你们也慢慢地向燕麦走来……老表们,燕麦是挺香的;公马见了,可稀罕啦!”

我们向屋角跳去,费陀斯紧追不舍。尖叫起来,喧哗起来;女家庭教师猛地跳起来,瞪着两只眼睛。

“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她喝道。“孩子们!马上回到座位上!海尔①费陀斯!您怎么跑到这儿来啦?”

①德语:先生。

“要什么就有什么,只要一想就会到手①……唉,马丽亚·安德烈耶夫娜!美人儿!行行好,让我和孩子们玩一会吧!”

①童话里常用祅ǎi子铩?

显然,“美人儿”这个赞词和费陀斯装出的恭顺的表情,使马丽亚·安德烈耶夫娜的态度变得温和了。

“不是我不准你们……安娜·巴甫洛夫娜……”

“安娜·巴甫洛夫娜怎样!安娜·巴甫洛夫娜现在正在做快活梦呢……美人儿!我给您表演翻斤斗,翻过整个大厅,好吗?”

说罢,他真的翻起斤斗来。

“我给您跳个舞,好吗?”

说罢,他便跳起了民间舞,而且跳得那么动人,以致严肃的马丽亚·安德烈耶夫娜也禁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连连惊呼:

“喝,海尔费陀斯!海尔费陀斯!”

最后,他自告奋勇,用最低的男低音唱歌,而且真的唱得极为低沉,仿佛他胸口的疾一下子全部涌上来,在喉管里咯咯响。

“喝,海尔费陀斯!海尔费陀斯!”马丽亚·安德烈耶夫娜不住地喝彩。

随后,我们做马儿干活的游戏。耕田,翻地,表演双套马车拉陪审官……叫嚷声大作,母亲终于醒来,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是干什么!马上回到座位上!”门口响起了威严的呵斥声。

唔,这一回她可没饶我们!……

谢肉节过去了,打谷期结束了,大休息的时期到了。我们教堂的九普特重的钟如怨如诉地响着,召唤教徒们去做斋戒祈祷。

父亲和“好姑姑好姐姐”每天上教堂,准备行圣餐礼。只有丫环们还在干活,费陀斯忍不住对其中一个说:

“我只要望你们一眼,就知道你们的生活是地地道道的苦役!四旬斋的第一个礼拜都不让你们歇口气。”

不用说,这种言论传到母亲耳里,立刻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果然如此!我早就知道他是个暴乱分子!”她说,随即叫来费陀斯,对他喝道:“前两天你为什么对阿利什卡说什么苦役?你要我把你当作暴乱分子送地方法院吧!”

“您送吧!”他冷冷地回答。

“哼,‘您送吧’!人家法院可不管你老爷不老爷,——非狠狠揍你一顿不可!什么外甥!……赏赏脸吧!你干吗要捣乱,上教堂去祷告上帝不是更好吗。”

费陀斯接受了这个劝告,第二个礼拜认真地斋戒了。

解冻期降临了。这年春天来得早,可是复活节比往年晚,四月半才到来。春天的太阳和煦宜人;道路上出现了小水潭;山头裸露出来;最后,掠鸟飞回来,栖息在马棚上所有的掠鸟巢里。宅子里也显得亮堂和愉快一些,春神似乎也光顾到关闭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来了。多么想到外面去展翅高飞啊!

费陀斯变得心事重重。自从因为“苦役”事件跟母亲谈过话之后,他便沉默了。母亲(她的心是容易息怒的)几次差人请他喝茶,他都没有去,只是打发传话人回禀,说他“没有劲了”。

“好吧,他要生我的气,就让他去生吧,”母亲恼火了,“请给他一点面子,他不来,我也损失不了什么!”

可是,复活节那天,他和大家一道规规矩矩做了早祷,晚祷后甚至还同我们一块开了帝。

四月底,田野里已经干了,春播地里出现了第一批犁杖。路上的水也渐渐地退去。

母亲希望费陀斯头一个套犁下地去,可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下人回报说,他昨天夜里就不见了,他带走了自己的家私,却留下了那件卡萨金。

“大概是哪个庄稼汉叫他帮忙耕地去了!”母亲愤愤地说:“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叫他好看!”

可是,过了三天,过了一个礼拜,又过了一个礼拜——费陀斯始终没有回来。

费陀斯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好象青烟似地散了。

他后来是否做过坑害人的事呢?或者,他就这样一事无成地在世界上流浪,终于堕入了无底深渊呢?

12 到莫斯科去

我把这几次莫斯科之行分成夏季旅行和冬季旅行两类,因为两者在我脑子里留下了不同的印象。前一种是愉快的旅行;后一种除去烦闷和困乏,便一无所剩。

在进官办学堂之前,夏季里我根本没有到过莫斯科,但是,为了避免以后再来回溯这件事,我想稍微扯远一点儿,先讲讲我第一次到“俄罗斯的心脏”去的情况;那次去是为了报考当时刚由寄宿大学改名为六年制贵族学校。

这是在八月初。母亲准备亲自送我去。一般的说,凡是重要的事,她总以为只有依靠她随机应变的本领才能办好。她跟学校当局很熟,因为我的哥哥们全是念的这所寄宿大学,所以她认为,如果我某一门学科考得差,她去说说情,学校便会通融办理。此外,她相信,考试时有她本人在场(这是允许的),我便不敢答坏试题……

是仲秋季节八月里的一个晴天。我清早起来,在园子里整整跑了一上午,向各个角落告别,有时跪下去亲吻土地。这种举动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兴奋的表现呢,还是只不过把偶然读过的书中的某些例子拿来作一番虚应故事的模仿呢,——我说不清楚。不过,我比较倾向于同意后一个假设,因为我记不起我当时曾产生过什么精神活动。后来,我转学到了彼得堡,回家度假时,还一再干过这种事儿。我们通常约好三、四个在莫斯科念书的同学,搭乘同一辆驿站马车回家。马车快到万圣村时,我们总是吩咐车夫把车停在一座能眺望整个莫斯科的山岗上。我们走出车厢,跑下去亲吻土地……

我们在中午一点光景从红果庄出发。到莫斯科是一百三十五俄里(冬季里路程可以缩短十五俄里左右),因为通常是坐“自备”马车去的,所以至少要走两天半。到第一站(格利什科沃)是三十俄里,得在天黑之前到达。

在本书开头我已经介绍过红果庄周围的地形。这地方的景色是灰暗甚至阴森的;但是在我们走过几俄里后,我终究感到我是从禁锢中解脱出来,置身于广阔的天地间了。四周的清新空气饱含着针叶树的芬香;呼吸感到轻快而舒畅;装着旧弹簧的四轮马车轻轻地摇晃着。我们的马小步跑着,一小时走不了六俄里。每当走过泽间小径或者沙地时,我们让马缓步行走。侍仆柯隆不时跳下车,徒步跟在车后,采集路旁丛生的白蘑菇。母亲打着盹儿;她经常带着出门的阿加莎坐在我对面,也脑袋一冲一冲地在打瞌睡。母亲前面的一条板凳的空座位上放着一篮晚熟的大白桃,每一层桃子用茶麋子树叶和菩提树叶隔开。这是准备送给外祖父的礼物。

“你干吗不睡?”母亲醒来时问我。“阿加莎!你最好把篮子搁在腿上……你看,它摇晃得多厉害!”

“太太,篮子用绳子绑着呢。”

“带这些桃子简直是活受罪!带去吧,说你带的桃子是酸的,不带吧,又问你为什么不带。”

“妈妈,您还不如在莫斯科买一些送去,”我说。

“两卢布才买十个!买不起!……阿连皮!到橡树林还远吗?”

“还有四、五里路。”

“你快点赶好不好。我们差不多走了两个钟头,还没走出这座树林子!”

“说话就到——望得见了!出了这座树林子就上山岗了。”

“唉,怎么办呢,怎么办呢?你考得取吗?”母亲又对我说,“你给我小心点,别出丑!”

“我一定用心考,妈妈。”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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