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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谢洪尼耶遗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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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自已经常受着官吏们的监视,不得不尽力约束自己,但是,当妻子要侍女在身边陪她做祷告,并且念一句诗词拧一下侍女的时候,或者当妻子命令下人搔失身的“姑娘”的痒,搔到她口吐白沫,再不然就是给她套上调马索,用长鞭子赶着她象马似地跑圆场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反对。这一类虐待行为在燕麦村(夫妇俩由于恐惧,搬到这里来居住了)几乎天天重演,而且从来没有遭到制裁。看来,虐杀乌丽塔的事件引起了极大的愤慨,以至于掩盖了随后发生的这些“小事”,使人忽略了它们。

然而,姑母并没有忘记过去的屈辱,她象从前一样,仍旧神秘莫测地望着丈夫,现在,她已经把握十足地预见到,她得势的日子不远了。

萨维里采夫家的庄园里变得比较清静了。家奴也罢,农民也罢,他们细心地听着有关乌丽塔案件审理各个阶段的传闻,但只是默默地听着,忍受着新的压迫,不出一句怨言。他们大概已经体会到,如果老在长官面前碍眼,就只能使自己落个捣乱分子的恶名,授人以为类似的暴虐行为辩护的口实。

过了四、五年,案子终于了结,而且了结得十分出人意外。由于意见的分歧和行政机关的人事变迁,案子由一级审理机夫转到另一级,一直转到大理院。本省的终审法院决定将萨维里采夫训诫一番,着令他往后小心行事,但大理院对此案另有看法。彼得堡下来的批示是:查退役上尉萨维里采夫辱没贵族门第,着即剥夺其官衡与贵族称号,发配边疆,终身服兵役。本判决不得上诉。

不消说,县府当局立即表现出特别关心的姿态。他们没有立刻执行这个判决,却私下关照被告,给了他谋求转圄的时间。

萨维里采夫和妻子整整商量了一夜,考虑他该怎样办。兵营生活的远景,象一个张着大口的无底深渊,使他丧魂失魄,惶恐万分。士兵的生涯和他自己在士兵身上的所作所为,历历如在眼前。一想到这些,他不禁象树叶似的索索发抖。

夹鞭刑,夹鞭刑,夹鞭刑……被司务长打成残废,被任何一个下级军官打成残废,被连长打成残废。作过了头,挨打;作得不够,挨打,这是规矩。此外还有:随着大批的犯人,挎着口袋,由解差押往西伯利亚某城堡去的漫漫长途……而且,也许还要戴上镣铐!不,他没有力量去过这样的生活!他已经快四十了;由于经常酗酒,他的身体几乎已经垮了——他哪里受得了这个罪?而最可怕的是在那些新的弟兄们当中,可能有亲眼见过他从前虐待士兵的人——那会发生什么事呢?不,不,……还不如自杀的好。

但是安菲莎·波尔菲利耶夫娜诡计多端,她巧妙地利用了他的绝望的处境。

“你来装死吧!”她这样劝他,颤抖的声音居然装出亲热的口气。

他困惑莫解地望望她,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干吗望我!你装做死了——不就完啦!”她重说了一遍。“我们给警察一点好处,弄一口空棺材去葬掉——这样,你就可以不声不响地活下来,而且待在你的狗鱼湾。家务事我来管。”

“我的庄地怎么办呢?”

“庄地只好跟它永别啦。田契得换上我的名字……”

他惶恐地看着她,苦苦地思索着。

“你这是在要我的命!”他终于说道。

“这是什么话!你是不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我的朋友,我早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你是我的丈夫;我们是明媒正娶的结发夫妻……你对我有罪,有很大的罪——这是确实的;但是最近这些时候,谢天谢地,我们过得很和睦……你没有为难我,我也没为难你……我不是让你典押了燕麦村吗?……啊?你忘了吗?今后就这样过下去吧。往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只要我吩咐一声,事情就办妥了。好吧,好吧,赶快考虑一下吧!”

“你是在要我的命,要我的命!”他无意识地连连地说道。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而且也没有旁的出路了。第二天清早,夫妻俩到最近的一个城市去,迅速办完过户换契的手续,狗鱼湾从此永远成了安菲莎·波尔菲利耶夫娜的私产。回家后,黑夜刚刚降临,人们便把尼古拉·阿布拉米奇送往他从前的庄园去了。

事也凑巧,就在这个时候,老家奴波塔普·马特维耶夫死了,因此,那口棺材并没有让它空着。人们把波塔普装进给老爷预备的棺材,请来区里的副主教和几位邻村的神甫,并且顺便通知了县警察局长,而当后者来到燕麦村的时候,已经到了下葬的时刻。人们用隆重的、合乎世袭贵族身份的大礼殡葬了“尼古拉大老爷”。

地方当局向上峰呈报,说对退役上尉萨维里采夫的判决未能执行,因为被告已遵从上帝意旨升了天。从此以后,已故的“大老爷”便留在自己祖传的家园里,顶着家奴波塔普·马特维耶夫的名字,开始度着可怜的生活。

第二天,安菲莎·波尔菲利耶夫娜让他穿上波塔普死后留下的蓝色粗布衣,在营房里拨给他一角栖身之地,并且命人派他一份劳役,让他同别的家奴一样干活。而当下人禀告她,说老爷在门外,请求向太太报告自己的情况时,她疾言厉色地答道:

“不用了。让他干活去;上帝喜欢爱劳动的人。告诉那个恶棍,他的鞭子打得我的脊背到现在还酸痛。不准再叫他老爷。他是什么老爷!他是波塔普木匠,别的什么也不是。”

这件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也真是咄咄怪事!——起先因为乌丽塔惨案叫喊过“罚这个恶棍服苦役太便宜了他”的邻里们,现在忽然替尼古拉·阿布拉米奇叫屈了。

“若是为了每个女农奴都要罚去当兵——那怎么得了!”有些人说。

“不,您好好想想吧:眼下这桩事已经传开,哪乡哪府全知道了……每个庄稼汉都把这桩事记在心里……他们还会听话么!”另一些人接口道。

一句话,这一类自由言论蔓延开来,贵族长好不容易才使不满的呼声平息下去。

没过多久,尼古拉·阿布拉米奇便完全进入了他自愿扮演的波塔普木匠的角色。他眼旁的家奴一块儿从事劳役,跟旁的家奴一块儿喝发酸的牛奶,吃掺麸皮的面包,喝清水汤。

然而,姑母脑子里编排的虐待节目,还只实现了一部分。

有一次,她忽然想到给丈夫套上调马索,赶着他象马似地跑圆场,但是首先,惩罚刚开始,这个半截入了土的人便显出他吃不了这份口粮;其次,他第二天就不见了。原来,绝望之余,他跑到城里,把自己的事讲了出去。不消说,人家不听他的,结果、又把他送了回来;但接着贵族长把安菲莎·波尔菲利耶夫娜叫去,警告她,要她让丈夫安安生生过日子,因为,如果她再这样虐待他,他便不得不呈请当局,将她强占的领地交由政府监护。

姑母让“波塔普”搬到燕麦村,叫他住在一间小厢房里,开始拿他当小丑耍弄。不久,安菲莎·波尔菲利耶夫娜写信把福木什卡叫来燕麦村,让他恣意嘲弄自己的丈夫。

福木什卡好似天外飞来,突然降临到燕麦村。他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物,在这以前,谁也没听说过他。人们窃窃私语,有的说他是太太做姑娘时养的那个儿子,但也有人一口咬定,说他是太太的姘夫。但是,她对他在女仆室里干的风流事毫无醋意,根据这一点来判断,还是第一种说法比较合乎情理。

他是一个十足的奴才,厚颜无耻、举止粗自、荒淫无度的下流胚子。他很讲究穿戴。他三番五次试图闯进地主家庭,但是每一次,甚至是在小地主的家庭里,他都遭到了严厉的拒绝,因此他感到很苦恼。他懒惰,对于经营产业的事一窍不通,他管理田庄,把事情弄得一塌胡涂。他游手好闲的过日子,常常拿“死鬼”开心,强迫他跳舞,唱歌,等等。姑母十分疼爱他,暗暗考虑用什么办法把产业传给他。但是,按照当时的规定,她遇到了没法克服的障碍(福木什卡在户籍登记簿里的身份是个小市民),因此,只得采取订立借贷文书的方式来保证她心爱的人的权益。果然,他们预先立好了文书,但她没有交给他,却藏在写字台里,只告诉他,文书放在哪个抽屉中。

“看好,文书放在这里!喏,钥匙在这个钱袋里,跟旁的钥匙分开摆的!等我死了——你可别弄错!”

“这哪儿成!到那个时候,大伙儿会眼睁睁地盯着我:好妈妈,您还是现在交给我吧。”

“不行!我还不知道你们这帮人!文书一拿到你手里,你连‘万分感谢!’的话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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