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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不大赞同慢跑运动,因为她治疗过太多摔伤膝盖的病人。可是萨拉执意要慢跑。她喜欢跑步,跑步使她头脑保持清醒,保持体型优美则是一种令人愉快的副作用。
她围绕公园跑着,用冲刺速度跑完最后几百码,然后气喘吁吁地步行走过大桥。沿泰晤士河河堤向西走去,赫然耸立的洛茨路发电厂跃入眼帘,恰似某些主题公园创建者们所梦寐以求的境界,只不过它是真真实实的而已。团团白烟悠闲地高悬在它的上空,证实着其间生命的存在。萨拉想象着电厂里那些的蔚为壮观的齿轮以及闪闪发亮的铜线,虽说有一次她仔细地看过一眼,看到的只是一排排貌似巨大散热器一类的东西。
发电厂的外观肯定要胜过它的内部,高耸在巴特西公园旁边的姊妹发电厂也很壮观,可是它已停止使用,显得可怜兮兮的。它差点儿被改造成一座主题公园。萨拉感到大为宽慰的是,那个开发商80年代末期破了产,因此发电厂重又恢复到一种体面的被人遗忘的状态。
萨拉感到身上凉爽下来,于是转身离开河堤,沿着老教堂路折回国王路。走到此处时,她遇上一批身上冒汗的银行从业人员,只见他们穿着浆过的衬衣,吃力地拎着公文包,鱼贯而行。金融城半数从业人员似乎都居住在这一地区。她看到了她认识的一对夫妇,赶紧低下头拐入卡莱尔广场。每逢外出时,少不了会遇上几个相识的人。在这里过着隐名埋姓的生活是不可能的,这真叫她受不了。
她外出期间有人来过电话。打来电话的是她在芬利斯银行时的同事皮尔卢吉·里瓦纳。他打来电话为的是他们一周以前就安排过的晚餐。他说将在9点钟开车来接她。太棒了,尚有不少时间可以先懒散地休息一下。尽管非常思恋亚历克斯和埃迪,有时她对独居的、安宁和平静的生活确实感到津津有味。
她花了很长时间痛痛快快地冲了淋浴,洗了头发,然后躺在床上。窗户敞开着,习习微风透过平纹细布窗帘吹了进来,给她送来了阵阵凉意。她断断续续地读着一本平装小说,不时打上个盹,直到9点时才赶紧把衣服穿好。她穿的是一件蓝白相间、从上到下都有钮扣的棉织上衣以及藏青色高跟露跟皮鞋。她把纠结的头发梳理顺直,又搽了点香水。9点15分皮尔卢吉才到,可想而知是迟到了。
“喂,萨拉,你好么?”
萨拉吻了吻他的两颊,“喂,皮尔卢吉。我很好,谢谢。你怎么样?”
“噢,我很好。忙得很。”他盯住她看了一眼,“而且很好奇。”
萨拉笑了笑。“别这样。”
他们一起去了沃尔顿街上的斯卡利尼餐馆。餐馆里顾客盈门,一片噪声。在交易厅工作一天下来,萨拉最不愿意来这种喧闹的地方吃饭,但是意大利人却喜欢热闹。她已经受了人家的恩惠,再提议换个宽敞安静的地方就不好意思了。皮尔卢吉领着她来到预定的餐桌。已有8个人在座,还空着两个位于。在座的只有一位萨拉不认识。在一段仿佛十分漫长的时间里,她忙于亲吻和寒暄,最后才转向坐在她右手的陌生人。此人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看着这出表演,满脸乐呵呵的。皮尔卢吉做了介绍。
“萨拉·詹森,马科·斯卡皮瑞托。”
他们相互握手,萨拉在紧挨他的那个空位上落座。
皮尔卢吉坐在她的对面,注视着她。萨拉没去理会他,而是把注意力转向马科。他比他哥哥个头要矮。那张对她微笑着的面孔显得很丰满,没有皱纹,说话的声音和姿态显得放松。他一身便服,牛仔裤上套了一件T恤衫,无法遮住那微微发福的肚子。没有人会把他们看成兄弟俩。
“你是怎么认识皮尔卢吉的呢?”
“那是在芬利斯银行,我们曾一道共过事。”
“不再共事了吗?”
“是啊,我几天前刚刚离职了。”
“哦,上哪里去了?”
“洲际银行。”萨拉随口说出。马科一时似乎毫无反应,脸上也没有表情。奇怪的是,他的脸上随即显出一丝恼怒,接着再度恢复到彬彬有礼的毫无表情的状态。
“我哥哥在那里工作,他叫丹特。”
“他就是我的老板。”萨拉说着咯咯笑了起来。世界太小了云云。
“你真倒霉。”
“为什么这么说?”
“哦,他是一个邪门的天才,你知道吧。”
萨拉表现出挺感兴趣的样于,“不,我还不知道。”
马科那副毫无表情的脸突然变了,真正有点恼火了,“得了吧。我哥哥才华出众,这个人人都知道。但是他们并不装出喜欢他的样子。”
萨拉开始感到不大自在,“他对我似乎挺不错。也许可以说是深不可测,但并非不讨人喜欢。肯定谈不上什么邪门。”
马科侧向一边坐着,笑容可掬地看着她,但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你对他还不了解。”
这句想带点幽默的话反倒使萨拉更不舒服。这么说,是兄弟俩合不来,显然是不喜欢对方。他们可能会彼此称骂对方是混蛋,这种兄弟不和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马科显然觉得有必要掩饰自己内在的情感。他没能掩饰得住,这只能加深萨拉的印象,觉得马科的情感是特别根深蒂固的。她深感纳闷,丹特对他的弟弟都做了些什么。
萨拉耸了耸肩,“我说,我一天之中金融城的话题已经听够了。我们谈点别的吧。”她注意到他的肩膀微微松弛下来,“我想你不在金融城工作吧?”
他笑了起来,“没错,谢天谢地。我在那里曾工作了3年,出于厌烦而离开了。我现在是一位艺术专修生。”
“这变化可不小呀。你怎么会选择艺术的呢?家里有人是画家?”
“事实上并没有。”他生硬地回答,“这完全是我自己的事,家父是一位银行家。看到两个儿子都继承父业时,他非常开心。”他耸了耸肩,“丹特是大获成功了,我可是一败涂地。实际上二者必居其一,非胜即败,你说对吗?”
“在金融城就是这样,这里的趋势是两极分化。”
马科再次侧过身子,似乎是第一次正眼看她,“你在那里干些什么?”
萨拉笑了,“你可以这样提问。可我说不大准。仅仅是在此期间找点事情做做吧,对吗?”
马科笑了笑,仿佛对她有了好感,“那就是说你不太投入,对吗?”
“啐,令人讨厌的字眼。‘你对我们这一行、对我们这家公司十分投入吗?你知道这种投入对于我们是非常重要的。’”萨拉模仿起这几句流行夸张的话,在金融城里这种话一天被重复不下一百遍。马科突然大笑起来。
“最好不要告诉你哥哥。”
笑声戛然而止,“我干吗要告诉他呢?”这个问题听起来怒气冲冲。萨拉再度感觉到马科的神经紧张。她耸耸肩。
“那就不要紧啦。”她笑了笑,转身与另一位邻座客人交谈起来。
到了12点30分,萨拉眼看就要在饭桌上打瞌睡的时候,帐单总算付清了,大家起身离席。他们互致晚安后,萨拉和皮尔卢吉朝他的汽车走去。
“怎么样,还满意吧?你希望会一会马科·斯卡皮瑞托。已经了解到你想了解的东西了吧?”
萨拉对皮尔卢吉的刻薄口气感到吃惊。她抬头瞪了他一眼,有点不太高兴。一个晚上碰上一个高度敏感的男人已经够受的了。
“我并不想了解什么,皮尔卢吉。我只是有点好奇,仅此而已。”
“好奇?好吧,我也感到好奇。”他怒形于色,一声不吭地开着车。他拐进卡莱尔广场,在萨拉的寓所外面已经停着一排车的外侧把车停下。他送她跨上台阶来到正门前,与她吻别并致晚安,然后显得犹豫不定,那股怒气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窘迫。
“听着,萨拉,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初是你打电话给我,问我是否认识丹特·斯卡皮瑞托。我说只知道他名气不小。不过我倒认识他弟弟马科·斯卡皮瑞托。你说带他一起来吃饭。”他板着脸望着她,以其善于夸张的意大利人的口吻说:“我不知道你想搞什么名堂,但是不管怎样,你千万不要跟丹特·斯卡皮瑞托一起外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萨拉惊异地大笑起来,“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我为什么想要同丹特·斯卡皮瑞托一起外出呢?我已经有一个很好的男朋友,我爱他,而且即使不爱他,我也犯不着跟斯卡皮瑞托一起外出。”
皮尔卢吉显得无动于衷,“你跟他属于同一种类型。”他的话语如击鼓一般震耳。她双手叉在腰上。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在这种事上难道就没有发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