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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名文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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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却比站在近旁更能入耳,虽然听不着说的是什么,听者的心早被他牵引了去了。

竹林里也同平常一样,雀子在奏他们的晚歌,然而对于听惯了的人只能够增加静寂。

打破这静寂的终于还是妈妈:

“阿三!我就是死了也不怕猫跳!你老这样守着我,到底……”

妈妈不作声,三姑娘抱歉似的不安,突然来了这埋怨,刚才的事倒好像给一阵

风赶跑了,增长了一番力气娇恼着:

“到底!这也什么到底不到底!我不欢喜玩!”

三姑娘同妈妈间的争吵,其原因都出在自己的过于乖巧,比如每天清早起来,

把房里的家具抹得干净,妈妈却说,“乡户人家呵,要这样?”偶然一出门做客,

只对着镜子把散在额上的头毛梳理一梳理,妈妈却硬从盒子里拿出一枝花来。现在

站在坝上,眶子里的眼泪快要迸出来了,妈妈才不作声。这时节难为的是妈妈了,

皱着眉头不转眼的望,而三姑娘老不抬头!待到点燃了案上的灯,才知道已经走进

了茅屋,这期间的时刻竞是在梦中过去了。

灯光下也立刻照见了三姑娘,拿一束稻草,一菜篮适才饭后同妈妈在园里割回

的白菜,坐下板凳三棵捆成一把。

“妈妈,这比以前大得多了!两棵怕就有一斤。”

妈妈哪想到屋里还放着明天早晨要卖的菜呢?三姑娘本不依恃妈妈的帮忙,妈

妈终于不出声的叹一口气伴着三姑娘捆了。

三姑娘不上街看灯,然而当年背在爸爸的背上是看过了多少次的,所以听了敲

在城里响在城外的锣鼓,都能够在记忆中画出是怎样的情境来。“再是上东门,再

是在衙门口领赏……”忖着声音所来的地方自言自语的这样猜。妈妈正在做嫂子的

时候,也是一样的欢喜赶热闹,那情境也许比三姑娘更记得清白,然而对于三姑娘

的仿佛亲临一般的高兴,只是无意的吐出来几声“是”——这几乎要使得三姑娘稀

奇得伸起腰来了:“刚才还催我去玩哩!”

三姑娘实在是站起来了,一二三四的点着把数,然后又一把把的摆在菜篮,以

便于明天一大早挑上街去卖。

见了三姑娘活泼泼的肩上一担菜,一定要奇怪,昨夜晚为什么那样没出息,不

在火烛之下现一现那黑然而美的瓜子模样的面庞的呢?不——倘若奇怪,只有自己

的妈妈。人一见了三姑娘挑菜,就只有三姑娘同三姑娘的菜,其余的什么也不记得,

因为耽误了一刻,三姑娘的莱就买不到手;三姑娘的白菜原是这样好,隔夜没有浸

水,煮起来比别人的多,吃起来比别人的甜了。

我在祠堂里足足住了六年之久,三姑娘最后留给我的印象,也就在卖菜这一件

事。

三姑娘这时已经是十二三岁的姑娘,因为是暑天,穿的是竹布单衣,颜色淡得

同月色一般——这自然是旧的了,然而倘若是新的,怕没有这样合式,不过这也不

能够说定,因为我们从没有看见三姑娘穿过新衣:总之三姑娘是好看罢了。三姑娘

在我们的眼睛里同我们的先生一样熟,所不同的,我们一望见先生就往里跑,望见

三姑娘都不知不觉的站在那里笑。然而三姑娘是这样淑静,愈走近我们,我们的热

闹便愈是消灭下去,等到我们从她的篮里拣起菜来,又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了铜子,

简直是犯了罪孽似的觉得这太对不起三姑娘了。而三姑娘始终是很习惯的,接下铜

子又把菜篮肩上。

一天三姑娘是卖青椒。这时青椒出世还不久,我们大家商议买四两来煮鱼吃—

—鲜青椒煮鲜鱼,是再好吃没有的。三姑娘在用秤称,我们都高兴的了不得,有的

说买鲫鱼,有的说鲫鱼还不及鳊鱼。其中有一位是最会说笑的,向着三姑娘道:

“三姑娘,你多称一两,回头我们的饭熟了,你也来吃,好不好呢?”

三姑娘笑了:

“吃先生们的一餐饭使不得?难道就要我出东西?”

我们大家也都笑了;不提防三姑娘果然从篮子里抓起一把掷在原来称就了的堆

里。

“三姑娘是不吃我们的饭的,妈妈在家里等吃饭。我们没有什么谢三姑娘,只

望三姑娘将来碰一个好姑爷。”

我这样说。然而三姑娘也就赶跑了。

从此我没有见到三姑娘。到今年,我远道回家过清明,阴雾天气,打算去郊外

看烧香,走到坝上,远远望见竹林,我的记忆又好像一塘春水,被微风吹起波皱了。

正在徘徊,从竹林上坝的小径,走来两个妇人,一个站住了,前面的一个且走且回

应,而我即刻认定了是三姑娘!

“我的三姐,就有这样忙,端午中秋接不来,为得先人来了饭也不吃!”

那妇人的话也分明听到。

再没有别的声息:三姑娘的鞋踏着沙土。我急于要走过竹林看看,然而也暂时

面对流水,让三姑娘低头过去。

1924年10月

小说 鹧   鸪

醒来听不见桨声,从篷里伸头一望。原来东方已经发白,四五株杨柳包围两间

茅舍的船埠立在眼前了。

到家还有十五里的旱程,我跟在挑夫后面循着田膛走,两边水田里四散着隔夜

挑来的秧捆,农人也正从村里走下田来,——突然惊住我的,是远远传来的鹧鸪的

声音了!我在都会地方住了近十年,每到乡间种田的季节,便想念起鹧鸪。

我还没有动身的时候,接到弟弟的来信,说近年年岁丰收,县城里举行赛会,

最后一句是,“各亲戚都派代表来家。”到家,首先迎着我的是母亲同弟弟,我坐

下竹榻,母亲拿着芭扇站在我的身旁,我纠住弟弟坐在我前:

“怎么一个代表也不见呢?”

弟弟发气似的:“回去了不久哩!”接着数一大串,没有一个不是姐妹的称呼,

有的我仅知道名字,有的在我还是那同我拍球踢毽子的对手,现在据说也是插花傅

粉大的模样。弟弟又告诉我会是赛得怎样的热闹,我暗地里笑,而且仿佛是羡念一

种诗境:“这都是我当年见过的!”但我又好像寻觅什么而记忆不起,感到一点空

虚,突然问道:

“柚子姐姐来了没有呢?”

“柚子姐姐——正在做新娘哩!”

我不作声。弟弟莫明其妙的瞪着眼睛对我看。母亲催我到自己的卧室去躺着休

息。

我刚刚跨过门槛,芹已经站在长几旁边对了我的眼光一笑,我也一笑,而我在

路上准备的许多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芹让下她做针甫的矮竹椅叫我坐,我也就

挽住她的手坐着,这时无意间瞥到的是粉壁上悬挂的我自己画的四块画屏:

“这是从哪里说起!”

经了芹再三的摸抚,我才知道我是在掉眼泪,接着是白的绢帕拂到我的面上了。

“妻呵,刚才弟弟告诉我柚子妹妹正在做新娘。”

“是呵,做新娘,你缘何突如其来的发呆呢?”

“你该还记得!”我手指着壁。

“我不比你记得许多!——老是这样起头,要说的话多着哩!”

芹弯着身子娇媚的把嘴鼓着,我也抬头相觑,不觉间她的唇落在我的——我微

笑了:

“‘快活快活!’我适才在路上……”

我突然又觉得心伤,母亲也把芹唤去给我备早饭了。

去年冬天我曾回家一趟,母亲要我下乡给姨妈看看,而我也实在的想会一会我

的柚子妹妹;姨妈是寄住在他的族人家的,我走进堂屋,张望了一会,听得里面纺

线的车喔喔的响,左边渐渐走出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婆婆,我迎上前去,“请问,我

们姨妈……”这婆婆瞠目不知所对,而我已望见从右角的板门探出了一只头来!我

猛然一奋发,堂屋的静寂也立刻打破了:

“焱儿!原来是我的焱儿!”

“哈哈!妈妈清早打喷嚏,我就知道是有客来!”柚子妹妹出来笑成一团。

“车呢?——唉唉,这是你妈妈耽心我开不起车脚,亏了我的儿,怎么走!”

纺线的就是我的姨妈,纺车脚下一条短凳,凳上是姑娘们用的柳条盒,用了红

帕子盖着。姨妈一面欢笑,一面用衣角揩眼泪,——这是我所习见的脾气;然而柚

子似乎是哭过了不久的:依然孩子似的天真烂漫的笑,却又很不自在,当我无意的

瞥见她的眼角。

姨妈说我来得正好,旅居在数千里外,归来不是容易事,而自己身体的羸弱也

正是朝不保夕。又说,柚子平常总是念芹……

“那么,怎不上街去呢?”我突然问。

姨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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