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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菱形,随着墨的形状不同,按排分隔,十分有趣。
附庸风雅的赵忠,这下可真过足了瘾!“小华制墨”,以金子计算,但一两赤金未见得能买得到一两墨;这样的名物,随自己的爱好,予取予携,这件事说出去,确是值得夸耀的。
看到他的脸,罗龙文灵极一动,决定为徐海说情;这件事关系出入甚大,本应征得胡宗宪的同意,才能出口。但时机稍纵即逝,又无法撇开赵忠跟胡宗宪去商量;迫不得已只好冒昧从事了。
“老赵,饮水思源,睹物思人,如果你觉得我的墨还值得收藏,你得见一个人的情。”
“喔!是哪一位?”
“徐海。”
此言一出,不但赵忠,连胡宗宪亦觉得奇怪,“你制你的墨,与徐海何干?”他问。
“我制这些墨的时候,汪直正从舟山逃到歙州,他的部下很不安分,到处骚扰。我当时很为难,既舍不得半途而废,又怕有性命之危。就在这时候,无意中与徐海订了交,他知道了我的处境,毅然以保护自任,随我入山,同住了三个月,替我挡了多少灾,才能让我完工。两位请想,是不是要见他的情?”
这番鬼话,岂不了胡宗宪,而赵忠却深信不疑,“看起来徐海倒是很够朋友的。”他说,“你当初倒下得了手去抓他?”
这是罗龙文那番鬼话中,唯一的一个漏洞,但难不倒能言善辩的他,“我不能以私害公!”他说,“华公放不过他,也教我没法子。”
赵忠沉吟了好一会问道:“你说,汪直非要他去才肯投诚。这话有几分把握?”
“八分。”
“阿狗呢?”赵忠又问,“肯不肯透露徐海藏身的地方?”
“我功夫用得差不多了。”
赵忠点点头,然后很清楚地说:“只要你能把徐海找出来,我包他无事。”
听得这话,胡宗宪脱口说道:“赵总管,你是不是有把握?据我所知,华公对此人的误会极深,恐怕不容易化解。”
“如今不同了。”赵忠答说,“人都要走了,何不做个人情?照我看,如果总督能跟上头当面说一说,事后我再在旁边敲敲边鼓,一定可以成功。”
“这话也是!”罗龙文很赞成这个办法,因为赵忠到底不是什么有身分的人,万一先说疏通好了,而赵文华忽又反悔,在京里胡乱奏上一本,那时找谁去理论;所以鼓励胡宗宪说:“这是公事,而且是你极要紧的公事。徐海即或有罪,难道将功折罪,都为王法所不许?没有这话。请总督尽管去说,再有老赵从中斡旋,事无不成之理。”
大家都这么说,胡宗宪自然同意。静静地想了一会说:“华公这一次功德圆满了!我想让他高高兴兴班师,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索性一起都替他安排好。到最后,我再跟他提徐海的事,我想,他一定会给我一个面子。这样,大家不是更痛快吗?”
罗龙文懂得他的意思,要把赵文华笼络得服服贴贴,他回京以后,才会像腊月廿三的灶神那样,“上天奏好事,下界保平安”。因而附和着说:“应该、应该!不但华公,就是老赵,若有心愿未了,也要请总督帮忙。”
“我倒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赵忠指着藏墨的漆箱说:“满载而归,收获良多。不过,我家那位,有桩心愿,似乎不便在总督面前说。”
胡宗宪一听这话,便摆一摆手,作个请便的姿态说:“那么,请你跟小华谈。”
于是罗龙文将赵忠邀到一旁,叩问缘由。赵忠将赵文华想物色两名姬妾带进京的意思,细细说了一遍,“这件事似乎不愿麻烦总督。可是又没有适当的人可托。如果唤几个媒婆来,交代下去,固然省事,只怕,”他放低了声音说:“风声传开去,诸多不便。”
赵文华的本职虽是京官,但奉旨督师,综理三省的军政,亦就等于封疆大吏;娶部民为妾,是件违法的事,倘有言官参上一本,必惹麻烦。所谓“不便”,指此而言。罗龙文点点头,表示理会得其中的道理。
“我想,这件事要跟你商量。你的计谋多,一定能想出一个又快、又稳当的办法来!”
“这不敢说!‘佳人难再得’,物色不到好的,什么快而稳当的好办法,也是白费。”罗龙文问:“华公心目中想要怎样的人?”
“第一、当然是漂亮;第二、要宜男之相。”赵忠忍俊不禁地笑道,“因为命书中说:‘华公还要生贵子。’”
罗龙文也笑了,“信口开河,自己替自己找了麻烦!”他问:“第三呢?”
“第三,要黄花闺女。”
“难,难!”罗龙文说,“三个条件中取两个,尚可以有办法;三个条件全要齐备,只怕物色一年半载,亦未见得能如愿。”
“我也这么想。漂亮,是一定要的;宜男之相也不可少。若说,黄花闺女,我看,可以通融。”
“是啊,娶妾又不是娶妻,何必坚持这一点?倘或幼妾亦可,就比较容易了。”
“好!就这么说了!其实,真要是绝色,什么条件都可以不顾。”
这话说得很透彻,罗龙文报以会心的微笑,拉着他走回原处,又闲谈了一会,相将入席,尽欢而散。
等赵忠辞去,罗龙文才将赵文华选色之事告诉了胡宗宪,与十万大军班师相比,这应算是琐碎不足道的细故,可是胡宗宪却很重视,因为他别有一种看法。
“小华,这件事要考虑!”
罗龙文大为诧异,“怎么?”他率直问道,“我不知道要考虑些什么?”
“要考虑到严东楼!”
“啊,啊!”
罗龙文实在聪明人,一点就透——严世蕃是色中饿鬼,倘或得知赵文华在浙江纳了两个美妾,必定以为是胡宗宪的赠献。然则又何以不为他物色?厚彼薄此,不就结了怨了吗?
“我确实是失于考虑了!不过,”罗龙文说,“我不妨跟赵忠说明白,事情我替他办,却不必扯上总督,免得严公子多心。”
“没有用的!你跟我的关系,谁不知道?只要是你办的,别人就一定会以为是我的授意。”
“那么,只有这一法:替严公子也物色两名。”
“这也未尝不可。不过,要分开来办。”
“这又是何道理?”
“小华!”胡宗宪笑道:“你今天怎么了,连这一点都想不透?如果一起办来,当然是天水先挑,甚至照单全收。挑剩下来再送到东楼,不更得罪人吗?”
原来是这样的一层顾虑!罗龙文心想,胡宗宪对于伺候贵人,亦颇用深心。这倒是以前所不曾发现的事。
于是他说:“我知道了!反正我亦要进京,物色好了,我自己带去就是。”
“那最妥当不过。”胡宗宪极欣慰地说,“这一来,诸事皆妥了!几个月以来,我今天第一次可以安安稳稳睡一大觉。这都是拜受所赐。”
“言重,言重!”罗龙文说,“总算赵忠的本性还忠厚,是个可与为善的人。”
“但盼天水亦如脾气。”胡宗宪回想这多少天来,支应各方,心力交瘁的苦楚,不由得感慨地说:“做事容易做官难,除外贼容易除内贼难!不知哪一年才有真正的太平岁月?”
听得这话,罗龙文的雄心又起:“除天水容易。”他说,“除了天水,我还要除巨奸大恶!”
这是指严嵩父子而言。胡宗宪对于他的壮志很佩服,但觉得此事不易,至少还言之过早,因而默不作声。
“怎么?”罗龙文问说:“总督不以为然?”
胡宗宪正色答道:“这是至大至艰之事,不宜轻易出口。”
“是!”罗龙文接受了他的规诫,不过,还是露了一句话,“可惜!青藤不能够跟我联手。”
“青藤”是徐文长的别号,找他联手去除严嵩父子,在胡宗宪觉得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青藤!”他说,“那样桀傲不羁的人,决不宜为严府的清客。”
“他当然不会做严府的清客,否则就如虎添翼了!”罗龙文忽然放低了声音,“松江有位达官,韬光养晦,事严氏父子唯谨,但以我的看法,唯有此公可制老奸父子。”
“松江的达官!”胡宗宪茫然地,“一时倒想不起了。”
“城北公。”
这也是隐语,用国策“城北徐公”的典故,指的是徐阶。他是侍郎,但奉旨“入阁参机务”,亦是宰相之任。胡宗宪对此人不甚了解,怀疑地问道:“他行吗?”
“行!此人城府极深,加以有位贤内助,前途不可限量。只是羽毛未丰,尚未到挟泰山而超北海的时候。倘能罗致青藤入幕,以青词上结主知,严家就会失势。”
“想来你说这话,必有所见。容我缓缓图之。”
说这话便是取得了默契。借严以制赵,借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