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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英雄-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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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眼福不浅。最难能可贵的是,渊源相联,天然成对。我再看看这一方。”

另一方长方紫砚,亦是岳飞的遗物,长期寸,宽五寸,高三寸;上方有个圆“眼”,石色发红,利用这个天然的物征,琢成旭日的形状。背面琢空一道槽,约有一支手指的大小。

“论砚的本身,这一方比那两方差得多了!”罗龙文指着那道槽说。

胡元规亦是鉴古的巨眼,懂得他的意思。原来砚石讲究齐整无疵,有“眼”就是毛病。正面的那个眼,可以因材雕饰,藉以补救。背面的瑕疵,必是连补救亦难措手,所以索性琢去了它,但好好的砚台,无缘无故凿一道槽,亦就不成名堂了。

“砚以人重!”胡元规说,“你再细看看。”

罗龙文看砚台正面,左右片刻着两行小篆:右面四字“丹心贯日”;左面五字“汤阴鹏举志。”砚侧另有一行题记,楷书浅刻:“岳少保砚,向供宸御:今蒙上赐臣达。古忠臣宝砚也!臣何能堪?谨矢竭忠贞,无辱此砚。洪武二年正月朔日,臣徐达谨记。”

看完,罗龙文笑了,轻轻将砚放下,踌躇无语。

“如何?”胡元规问。

“怎么说呢?”罗龙文指着片刻那两行篆字说:“这种款式很少见。刻在正面,入眼即知,是唯恐人不知为岳少保的故物;而脾气又不题名,只题‘鹏举’却又怕人家不知道这‘鹏举’就是岳少保的别字,特意点明他的籍贯。如此藏头露尾,可真是用心良苦!”

胡元规抚掌大笑,“痛快,痛快!”他说,“好一番诛心之论。”说着,将那方作伪的砚台,移向一边。

“这两方名砚,可真教我为难了!”罗龙文想了一下,将移去的砚台又移回,“这三方之中,请代替我挑两方。”

胡元规不明白他的用意,愕然相问:“为什么要我挑?一真一伪,配不到一起。”

“一真已经辱砚,两方皆真,教我怎么对得起两位大忠臣?”

胡元规蓦地想起,权臣家奴,多喜附庸风雅,赵忠在这一阵子很收买了一些砚台。罗龙文物色这些名砚,大概亦是作馈赠赵忠之用。忠臣手泽,落于此辈之手,诚然是一大厄运!胡元规与罗龙文深有同感。

“我知道了,你是送谁的礼。”他很快地代为作了一个选择,“拿这方‘西贝货’配真忠武砚,相形对照,奇绽毕露,不如配文信国的蝉腹砚为宜。”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又觉得份量轻了些。”

“那也容易,加重份量,以多取胜就是。”

于是,胡元规又找来两方砚。一方是李清照的遗物,背面有诗:“片石幽兰共语谁?输磨盾笔是男儿。梦回也弄生花管,肯蘸轻烟只扫眉。”署款:“萧西清子题。”

另一方砚台的形态甚奇,是八角形。砚背刻四个字:“心太平庵”,那是陆放翁的别号,可知亦是方宋砚。

“这就很够了!”罗龙文说道:“我是为公事送礼,用不着我掏腰包来帮开价,不必客气!”

“算两千银子吧!”

“一句话。再请你给我找一串念珠。”

胡元规想了一下说:“有一串。东西很名贵,也很新奇,价钱亦不贵。不过,规规矩矩念佛的人,嫌它不庄重,你要不要看看?”

一看之下,正中下怀,是一串五色宝石联缀而成的念珠,确如胡元规所说,新奇名贵,但欠庄重。

不庄重不要紧,受者本就是个欠庄重的人!”罗龙文将胡宗宪那张提银的条子交了出去。

“请你派人去领,扣掉你的价款,余下的存在你典当里。”

第二十九章

敲开莲花庵的门,进入曲径通幽的禅房;妙善喜孜孜地迎了出来,“稀客,稀客!”她含笑问道:“罗施主是哪天回来的?”

“今天刚到。”

“一到就来莲花庵,真难得!”

“你不要这样说,当心老赵听见了,吃我的醋!”

“啐!”妙善嗔道,“狗嘴里长不出象牙,不挨骂,不舒服!”

罗龙文哈哈大笑,笑停了说:“你越来越年轻了。我有样东西,也只有你配用。”

说着,解开携在手中的手巾包,里面是个锦盒,一揭开盒盖,妙善眼花撩乱,喜心翻倒,反而愣住!

“你见过这么漂亮的念珠没有?”

妙善将雪白吴棉垫底的一串宝石提了起来,映光细看;口中赞叹:“不但没有见过,听都没有听说过!”接着,小心翼翼地将念珠套入颈项。低头把玩,久久不忍释手。

妙善也是一头九尾狐,当然知道罗龙文不会无端赠此珍物;与其等他开口,不如自己先说,因而问道:“罗施主这份盛情,我该怎么样报答?”

“要什么报答?”罗龙文答道:“说实话,我是爱屋及乌,所以只要老赵知情,用不着你报告。”

妙善懂了,笑一笑说:“老赵今天要来,我叫他见你的情!你请坐一会,或者叫人来陪你谈谈?”

“不必,不必!你有事请便,我在这里打个盹。”

罗龙文实在是倦了,倒在妙善禅榻上,直睡到黄昏才被叫醒;睁眼看时,赵忠正在欣赏他送妙善的那串宝石念珠。“听说你回来了,我正在想,怎么得跟你赶紧见一面?恰好妙善着人来通知,好极,好极!”赵忠很高兴地说,“有许多事,信里说不清楚;今晚上,我们好好谈一谈。”

“是啊!我亦有同感。”

“何以如此奇费?妙善跟我说,好生过意不去;要我好好帮你一个忙。我不知道你要我帮甚么忙?尽管说。”

“那是她的意思。”罗龙文说,“我先请你看几样东西。”

等唤随从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提了进来,一打开便让赵忠笑得合不拢口,再看到那四方名砚,更是把玩赞叹,欢喜得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酒肴早已齐备,三催四请,赵忠只是爱不释手。最后是妙善半拉半拖,才把他弄到酒席前。可是口中所谈的,依然是那四方砚台。

见此光景,罗龙文知道,自己如果有所陈说,赵忠必定照办,那就不妨从容些。所以陪着他谈砚台,滔滔不绝地,惹得妙善都厌烦了。

“你们两位,能不能换件事谈谈?如果再谈砚台,看我不叫人砸碎了它!”说着,她作势要去取砚。

“动不得,动不得!”赵忠告饶似地说:“我们不谈这个了,谈别的。”

妙善便向罗龙文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有话趁早说,理会得她的意思,罗龙文便先谈自己的事:“老赵,我上次信上托你的事,怎么没有下文?”

只要罗龙文有信,赵忠必复,唯一未复的信,是他托赵忠向赵文华进言,举荐他到严世蕃那里去当清客。当然,未复是因为事有窒碍,尚未达成。

“我提过一次,上头没有接话,我就不便再说下去了!”上头是指赵文华。

“为什么不说下去?”妙善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便替罗龙文帮腔,大家都知道,赵大人什么事你都可以作主,如今说是连说句话都‘不便’,谁信?”

“你不知道其中的道理,有些事,我的确可以作主;无奈这件事非上头自己办不可。他不开口,当然是难处,我催他有什么用?”

“有难处就算了!”罗龙文说。

“是什么事,什么难处?”妙善插嘴,“说出来大家商量。”

“你不知道!你也没有啥主意好出。”赵忠将酒壶移到她面前,“酒冷了!劳驾,烫热了来。”

这是要她回避的意思,妙善当然知道避开,临行又使个眼色,向罗龙文表示,她随时准备应援。

“我跟你说实话,上头是希望你帮他的忙,不希望你到严公子那里去。”

“喔!”罗龙文的思路极快,立即答说:“赵大人有你在,还要我帮什么忙?”

“话不是这么说,有用的人,总是越多越好。”

“有用的人,要摆在有用的地方,才有用武之地。如果我能进严府,对赵大人才有帮助。那时候,我们联手来做,彼此呼应,总有一天让赵大人入阁拜相。”

“这话不错!”赵忠有矍然的表情,“你在严府,至少可以打听打听消息,找机会说说好话。我今天回去就跟上头说或者索性你自己拟个保荐的信稿子,看上头意思活动了,我马上拿出信稿子来,打铁趁热,信一发出去,就不会再变动了。”

“好的!信稿子我明天一早送到府上。”

赵忠点点头,略停一下问道:“你见过胡总督了?”

“见了一面,也没有啥好谈的。”

“你知道不知道,就这两天,上头吃了他一个大亏?”

“我听说了。”

“这件事实在有点气人。小华兄,你看,怎么样出这口气?”

“何必呢?”罗龙文不经意地说,“就要班师了!得胜还朝,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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