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是我目中无人。”徐海随即分辩,“只是时机急迫,没有功夫细谈。我们只有半夜的功夫,要抢在官军前面,才能脱险。赶快走吧!早早赶到钱塘江边。”
“怎么?”汪直问道:“是奔杭州?”
“对了!奔杭州,转徽州。”
“这不是自投罗网?”毛猴子提出疑问。
“不然!”徐海用很沉着的声音说:“如今的情况是,孙大济还想借重余姚县的力量,能将船主找回去,这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我的估计,直要到王善人家扑个空,他们才会知道大事不好,纸包不住火,那时飞报各地关卡拦截,已经落在我们后面了。”
“不错,不错!”汪直完全同意他的看法,“此刻往西而去,看似危险,其实一点都不要紧。”
毛猴子不作声,这表示他心不服至少亦口服了。于是仍由徐海领头,鞭马疾驶,过了余姚地界,折入大路,第二天中午便到了钱塘江南岸了。
渡江成了个难题,渡人容易渡马难。向来由宁波来的官马都交华山驿站,过江到杭州,如果仍要驰驿,可以到当地驿站领马。而汪直一行是冒充官差,坐骑并非驿马——驿马都在马股上烫有标记,是冒充不了的。
“怎么办?”毛猴子说,“带马渡江,渡船上容纳不了,而况马有三匹!如果在萧山卖掉——”
“不,不,这不行!”汪直抢着说,“三匹马一时未见得卖得掉,不能为此耽误功夫。”
“那就只好丢掉了!”
“丢掉又舍不得。”汪直踌躇着说,“一到杭州,我们仍旧要马,盘费不宽裕,就宽裕亦未必一定能买到合适的马。”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徐海说道,“人马起齐下,泅水过江。”
“你有这个本事?”毛猴子带些讥刺地问。
“你不要问我,问你自己。”
“我可没有这个本事。”
“那就没法子了!”徐海问汪直说道:“船主,你跟毛猴子的两匹马,只好丢掉!我带一匹马过去,到了杭州归你骑。”
“只有这样办!不过,”汪直很关切地问,“你有没有把握?没有把握,千万不要勉强。”
“不要紧!我有把握。船主,你看哪匹马好?”
“我骑的这匹枣骝马还不错。”
“好的。我就带你这一匹!你们也赶快搭渡船过江吧!”
说完,徐海将身上衣服、重新扎束妥当,然后牵着汪直的那匹马,由沙滩上涉江入江,载沉载浮地直向北岸游了过去。
人马并渡,在骑兵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只是江南不兴兵革已久,而太祖高皇帝苦心策划,自诩“吾养百万兵不费百姓一文钱”的衙所制度,早已废驰,平时武备不修,操练不常,自然少见多怪。看徐海扶马入江,冉冉浮游,以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渡头待船的旅客,喝采的喝采,惊诧的惊诧,连汪直亦是两眼不眨地只盯着江心看。
“真想不到!”他不自觉地赞叹着,“徐海真有两下子!”
毛猴子看徐海大出风头,已觉得心里很不是味道,再听汪直这话,更如数九寒天,一桶冷水浇在背上那样,凉到心底,“他妈的!”他暗暗咬牙,在心里骂:“有你无我,有我无你!我毛猴子不把你姓徐的灭掉,就不是爹娘养的。”
“毛猴子!”
毛猴子一惊,定睛看时,才发觉自己想出神了,连渡船已开了一艘,都不知道。于是定定神说道:“船主,我们也该走了。”
“是啊!”汪直指着远处一片树林,“这两匹马安顿在那里吧!不知道便宜了谁?”
“好!我去安排。”
说着,认鞍上马,骑一匹、牵一匹,直奔树林,找个隐蔽之处,将两匹马在树上一拴。赶回原处,恰好有两条渡船回头,汪直费一两银子,单雇一艘。等船家一篙撑开,离岸已远,他才长长地透了口气,意思是不要紧了!
毛猴子习惯是上船先辨方向。扑面生寒是对头风,船既走得慢,又不便谈话,因为船家在船梢,正处下风,有些话让他听了不妥。
欲待不说,喉咙又痒得难过。迫不得已只好将声音放得极低,“船主,”他问,“上了岸,怎么样?”
“马上就走。”
“马只有一匹。”
“不要紧!”汪直答说:“再雇两匹,或者骡子也可以。”
“杭州不留人?”
“嗯,嗯!”汪直被提醒了,应该有个人在杭州当“坐探”,缓急之时好通风报信,“那么,你看,是不是你留下来?”
“留我不如留徐海。”毛猴子说,“认得我的人多,以前方便,现在反不方便,徐海是陌生面孔,没有人防备他。再说,他也比我能干。”
任凭他有意做作得平静自然,最后一句话,仍有些酸溜溜的味道。汪直自然听得出来,急忙抚慰:“要说能干,他总及不上你。不过,你说要张‘陌生面孔’,免得惹眼,这话倒不是错的。就这样办吧!”
到得北岸,即是杭州地界。江边有家小茶馆,门外杨柳树上拴着一匹马,不用说,徐海是在茶馆里坐。走到那里一看,徐海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翘起了脚在那里喝酒。
于是汪直与毛猴子亦坐了下来,匆匆果腹,向徐海使个眼色,相偕离座,在拴马的杨柳树下等候。
不一会,徐海酒醉饭饱,满面红光地飘然而至。汪直便向毛猴子又使个眼色,让他警戒四周,看有没有人在偷听。然后浮起欣慰嘉许的笑容,悄悄说道:“小徐,这趟多亏得你!”
“好说。”徐海问道:“船主,这该你拿主意了。”
“我还是照原来的打算,马上回徽州。不过小徐,”他用情商的语气问:“你可以不可以再多辛苦一点?”
“船主,你说。”
“我这趟回去,看一看老娘,弄笔钱,带些人出来,还要大干一番。这里不能没有耳目,你能不能留下来?”
“当然可以。不过,船主,你一到徽州,就要寄钱给我。”徐海又说,“要打听消息就要交朋友,交朋友就不能太寒酸。”
“我知道。”汪直探手入怀,在腰际解下一个佩件,是汉朝用来辟邪的“刚卯”,碧玉雕成,通体透绿,名贵非凡,“喏,这个你留着!要紧的时候,拿它卖掉。”
“不!”徐海根本不接,甚至于第二眼都不看,“这个东西没用处!不但主顾难找,而且一出手太惹眼。说不定性命都要送在上头。”
汪直当然也懂这个道理,而依然这样做,原有试探徐海的意思在内。看他是如此地不屑一顾,心里着实佩服,便点点头说:“你的心细。我放心了!请你也放心,半个月之内,我一定有接济。”
“好!”徐海又问:“船主,预备派什么人来跟我接头?”
“现在还不晓得,也许是毛猴子,也许是别人。”
“如果是毛猴子,自然最好,如果是别人,要有一样凭证。”说着,徐海从靴页子里取出一把雪亮的薄刃小刀,在杨柳树身上削下五寸长的一块树皮,斜切两半,拿一半交给汪直,“以此为凭。跟我手里的一块合得上笼,我就当你船主亲自到了。”
“就这么说。”汪直问道:“到那里跟你接头?”
这一下似乎难倒了徐海,只听到他口中念念有词,仔细听去,是什么“玉莲、王秀梅、李娇儿、真真”等等。汪直知道了,这些都是妓女的花名。
“这样吧,来人到瓦子巷王九妈家,问绍兴的做酒客人周四官,就见得到我了。”
“嗯,嗯!”汪直喊道:“毛猴子,你也记一记:‘瓦子巷王九妈家,问绍兴的做酒客人周四官’。”
毛猴子点点头,复诵了一遍,只字不误。
“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徐海问说。
“今天就走。”
“船主!”毛猴子有异议,“今天怕来不及了!或者你老先走,我今天去雇好牲口,明天一早赶上来。”
“也好!明天一早走。”
“不!”徐海很快地接口,“船主,你今天就走,早离是非之地。”
汪直对徐海已是言听计从,说一不二,当下应允,即刻动身。连城都不进,打马向西,一条通天目山的大路,出吴岭关,直奔徽州老家。
“毛猴子,”徐海问道,“你怎么样?”
“我么?”毛猴子有意试探,“想请你先进城好好吃一顿,澡堂子里舒舒服服睡一觉。明天一早动身。”
“谢了!”徐海摇摇头,“认识你的人多,我们还是分开来的好。”
“这话也对。”毛猴子又问,“你歇脚在那里?瓦子巷王九妈家?”
“嗯!”徐海重重地点头;“你先请吧!‘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明天我就不送你了。”
“是,是!各便。”毛猴子拱一拱手,扬长而去。
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