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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一个患难朋友叫做“少有的”,这是和他一样年纪的孩子,小个子,红眼睛。他没有双亲,从他记忆得起的时候起,就在塞维利亚流浪。由于他经验比较丰富,影响了胡安尼朵。他一边脸颊上有牛角触伤的疤痕,小鞋匠以为这一个看得见的疤比他那看不见的疤高贵得多。
在一家旅馆门口,一个热心追求奇风异俗的女旅行家跟这两个小斗牛士谈起话来,欣赏着他们的小辫子,倾听着他们受伤的故事,终于给了他们一些钱,这时候,少有的用伤感的声调对她说:
“别给他,因为他有母亲,我在世界上却是孤零零的。有母亲的人是不懂得母亲的好处的!”
小鞋匠泛起了悔恨的感觉,答应让他把所有的钱拿走了,一面咕哝着:
“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这种母子之情也阻拦不住胡安尼朵继续过他的不正规的生活,他只偶然在安古司蒂太太家里露了几次脸,常常离开塞维利亚到远方去旅行。
少有的在流浪生活中真是个老练的大师。举行斗牛的时候,他下决心带他的伙伴一起进斗牛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想尽了办法,或者爬进围墙,或者挤在人群中混进门去,或者向收票员恭恭敬敬恳求。斗牛的壮观怎么可以不让他们看见呢,他们老老实实是这一行里的人呀!……当本省没有任何村子举行舞披风的时候,他们就到塔勃拉达牧场上去对小雄牛舞披风;但是塞维利亚生活里的这些诱惑无论如何不够满足他们的野心。
少有的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他把他在远省看到的一切可惊的事物告诉伙伴们。他擅长偷偷地溜进车厢里去,乘火车不花钱。他对马德里的描写使小鞋匠听得心神恍惚,由于它那斗牛场,这是一个值得梦想的城,它那个斗牛场是一种斗牛艺术的大教堂。
有一天,一位青年绅士,为了作弄他们,在蛇街的咖啡店门口对他们说,在毕尔巴鄂,他们可以赚到很多钱,因为那儿不像在塞维利亚似的有那么多斗牛士。于是两个孩子开始空着钱袋的旅行,除了披风以外没有别的行李;这是出名的斗牛士用过的真正的披风;是他们从旧衣店里用几个里亚尔买来的。
他们机灵地溜进了列车,躲在座位底下,但是饥饿和别的肉体需要逼着他们出现在被吓了一跳的旅客们面前,他们终于同情了这种冒险,讪笑着他们的古怪模样:小辫子和披风,最后还用吃剩的东西款待他们。当查票员在车站上搜索他们的时候,他们从这节车厢跑到那节车厢,或者爬上车厢顶上平躺着,等待火车开行。有很多次,别人把他们抓住了,拉着耳朵,跟着一阵耳光和脚头,把这两个野孩子丢在冷冷清清的车站上,眼看着火车远远地消失了,正像一个破灭了的希望。
他们逗留在车站附近,等待下一班火车经过,如果他们觉得被人注意了,就穿过荒凉的田野到下一个车站去,希望到那里运道会好些。这样,他们在许多天充满冒险的旅行,饱受踢打和几次长时间的等待以后,终于到了马德里。在塞维利亚街和太阳门广场上,他们赞赏着一群群等待订约的斗牛士;他们壮起胆子向这些超等生物请求一点布施来继续他们的旅行,可是没有结果。一个斗牛场仆役也是塞维利亚人,他可怜他们,答应让他们睡在马房里,又给了他们一份额外的狂欢,在这著名的斗牛场里观看了一场斗小雄牛,不过这斗牛场在他们看来还不及自己城里的那个斗牛场堂皇。
因为他们觉得旅行的目的地越来越远,不禁对他们自己的大胆感到害怕起来,就决定用来的时候的同样方法,动身回塞维利亚;但是从这时候起,他们就爱上了这种躲躲藏藏的火车旅行。他们向安达卢西亚各省的那些不重要的地方进发,他们听到哪儿有节日要举行舞披风的传闻就去。这样他们一直到了盂查和埃斯特雷马杜拉,如果坏运道强迫他们徒步前进,他们就到庄稼汉的农舍中去藏身;这些轻易就会相信别人的、善良的人,因为觉得他们年青、大胆,和听了他们胡扯乱吹而惊奇起来,认为他们是真正的斗牛士。
这种流浪生活逼得他们用原始人的狡猾来满足他们的需要。在乡村农家附近,他们偷偷地匍匐着去偷蔬菜不让人发觉。有几次,他们等上整整几个钟头,一直等到一只孤零零的母鸡走近身边,他们就一把扭住它的脖子,继续前进,到了中午,才烧起干树枝,带着年青野蛮人似的贪馋,吞掉了这只半焦半生的可怜的家禽。他们怕田庄里的和牧人的看守狗比伯雄牛还厉害。那是一些很难对付的牲畜,它们露出狼牙向他们奔来,似乎他们那副形迹可疑的古怪模样惹它们生气,他们是私有财产的敌人。
有时候,当他们睡在车站附近露天底下等候火车经过的时候,几个宪兵向他们走过来唤醒他们。可是一看到这两个流浪人当作枕头的两件红披风,这两个法律和秩序的保卫者就安静下来了。他们和气地脱下了两个孩子的便帽,看见那条头发小尾巴,就笑嘻嘻地走开,不再进一步盘查了。他们不是小偷,是去舞披风的斗牛迷。在这种宽容里混和着对于国家娱乐(斗牛)的同情和对于神秘的未来的尊敬。谁敢说,这两个衣衫破烂、由于生活困苦身上结了硬皮的青年人之中,将来不会有一个成为“斗牛明星”.一个大人物,光荣地把雄牛奉献给国王,生活得像个皇子,行动和言论都会在报纸上公布呢!
终于来到这样一个夜晚,小鞋匠在埃斯特雷马杜拉剩下独自一个了。
为了让替“从塞维利亚专诚到来的”著名的斗牛士鼓掌的农民群众格外惊奇起见,两个孩子打算给一条狡猾的老雄牛插短枪。胡安尼朵把小标枪插在牲畜脖子上,就站在台架旁边接受群众的大欢迎,这是用友好地拍拍肩膀和给他喝葡萄酒表达出来的。一声恐怖的叫喊结束了他的胜利的陶醉。少有的已经不再站在广场的地面上了。只剩下他的短枪在尘土里滚,还有一只便鞋和他的便帽。雄牛角上挑着木偶似的一个包袱,雄牛似乎恼怒这个讨厌东西在摇动头颅。牛头有力地一摇,那不成形的包袱从角上脱落了,射出一股红流;但是在落到地面以前,又被另一只角挑中了,又摇耸了许多时候。终于这悲惨的东西落在尘土里,躺在那里不动了,流着血,仿佛是一只刺穿了的皮口袋喷出大量葡萄酒。
牧人靠他养着的一群系着铃儿的公牛把这牲畜引进牛栏,因为没有人敢接近它;可怜的少有的被放在草褥上,抬进村政府里当作监牢用的一间屋子里。他的伙伴看到他的脸白得像石膏一样,眼睛没有光,全身让血染红了,这血就是用浸了酷的手巾——因为没有更合适的东西可用——也塞不住。
“永别了,小鞋匠!”他叹着气。“永别了,胡安尼朵!”他不再说话了。
死者的伙伴吓坏了,回到塞维利亚去,老是牵记着他那对没有光彩的眼睛,老是听到他告别的呻吟。他怕了。一条温和的母牛拦住了路,也会叫他逃跑。他想到了母亲和她的明智的忠告。做做鞋子,平平安安过活不是更好吗?……但是,只有他独自一个的时候他才有这些想法。
他回到塞维利亚以后,环境又影响了他。朋友们围着他,渴望着听听可怜的少有的死的详情。职业的斗牛士们在铃儿咖啡店问他,惋惜着这个脸上有伤痕的野孩子,过去他们是常常差他去做点小事情的。胡安被这种关心的表示燃烧起来了,拚命做出有力的想象,描述他看到他那可怜的伙伴被牛角刺中的时候,他怎样向雄牛冲过去,怎样拉住了雄牛的尾巴,还有别的惊人的英雄事迹,可是尽管如此,他的伙伴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恐怖的印象马上消失了。他要做个斗牛士,一定要做斗牛士。如果别人可以做,他又为什么不可以做?他想起了他母亲的象鼻虫蛀扁豆和硬面包;想起他每一条新裤子上身时所受的责骂;想起他在远征时形影不离的饥饿。他也贪心不足地渴望着生活的所有的享乐和奢华:他羡慕地看着车子和马,他凝神地站在高楼大厦的大门前,通过铁门可以看到东方式的奢华院子,院子里有上过釉的彩色瓷砖造的拱廊,大理石的地面,淙淙的喷泉日日夜夜在绿荫环绕的喷水池里迸射出珍珠似的水阵。他的命运是注定了。要么杀死雄牛,要么就自己死。他要富有,要报纸讲到他,要所有的人向他致敬,尽管这也许要他的生命作为代价。他看不起下级的斗牛士。他有过经验了,一个短枪手和大师同样地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