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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精神。就拿德米特列夫斯基组长说吧,有一回,突然问技术处的李工,说你最近
是不是身体不太好呀?李工被问得莫名其妙,说没有哇。德米特列夫斯基组长说,
既然身体是好的,为什么三天的事情要用五天时间去做呢?李工当时别提多难堪。
这是我亲眼看到的。以这样的作风来做事,我相信什么事情都做得成。”
苏非聪说:“但他们未免死板。”
丁子恒说:“何以见得?”
苏非聪说:“在选择坝址问题上,可以充分证明这一点。”
丁子恒说:“这我知道。可这是两回事。对坝址的选择和工作的做风是两种不
同性质的东西。”
苏非聪又笑了:“可我们的工作作风选出了三斗坪那样绝无仅有的坝址,而他
们却不敢走出萨凡其的阴影。萨凡其说南津关是个好坝址,他们就认为萨凡其是世
界著名的坝工专家,你们凭了什么要改变他的方案?而南津关喀斯特现象严重却是
明摆着的事。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墨守成规,不敢创新比我们更甚。因为创新一
旦出了差错,他们有责任,而依了萨凡其的提议,一旦出事,顶在前面的是美国人
萨凡其。”苏非聪说到这里,语调便有了几分讥讽的意味。
丁子恒想了想,觉得苏非聪说得有理,却不知如何回答他。便说:“在坝址问
题上,我也不太赞成苏联专家所选。但在工作作风上,我却觉得应该像他们那样,
一个人要顶一个人的用。像我们这样,一半人做事一半人闲,最终是难以成事的。”
丁子恒在听马雷谢夫的报告时,心里一直想着苏非聪的话。丁子恒和苏非聪同
为清华毕业,苏非聪高丁子恒两个年级,也算前后同学。两人先后从下游局调来汉
口,都是在外业队干了好长时间,才进入总工程师室。因经历及家庭背景都颇为相
似,故而对诸多事情的看法也容易接近,于是感情上就多了几分亲近。尤其是成为
邻居后,两家太太亲如姐妹,关系便更显得密切起来。丁子恒属书生型之人,只知
业务而不通世事。苏非聪则不然。丁子恒总觉得苏非聪看问题有一种特别的穿透力。
不知是因为其父是哲学家的缘故,还是他天生目光敏锐。总之什么事情,但经苏非
聪分析,丁子恒便觉得心里透亮。有一回,丁子恒为了得到组织的信任,将自己同
两个美国朋友通信的事交待了出去。苏非聪得知,长叹一口气,说:“你本是为了
让人相信你,可你这么做了,从此就不会再有人相信你了。”丁子恒听此言心里一
惊,而后又将信将疑。结果是原本是团结对象的丁子恒在无数次会议上被当成重点
批评对象,就连在办公室里看书回宿舍晚了,也是严重缺点之一种,被提上桌面,
强令检讨。提意见的人多是初、高中生,工作时,千也不会,万也不会,恨不能半
小时就去找丁子恒请教一次。而一开会,一个个便都翻了身似的,对丁子恒一脸严
正。自那以后,丁子恒方对苏非聪之言服气已极。苏非聪笑他道:“说你自找吧?”
丁子恒只有无奈地摇摇头,心中却暗想,与苏非聪比,我真是庸人也,所谓庸人自
扰呀。
马雷谢夫的报告讲得极好。只是开头部分翻译太差了,翻译出来的术语让人听
得云里雾里。后来,有人递了纸条,便换了翻译。丁子恒认出了这个新出场的翻译
是住在乌泥湖庚字楼上左舍的陈杞。丁子恒为三毛上幼儿园的事去找过他的妻子姜
心敏园长。陈杞翻译得流畅多了。他站在台上,风度翩翩的。一条丝巾绕过脖子,
被白色的衣领衬托着,格外醒目。陈杞脸上始终挂着从容不迫的微笑,丁子恒对他
这种儒雅之气很是欣赏。
坐在丁子恒后排的两个人低声地议论着陈杞。一个人说他是总院俄文翻译的第
一块牌子。另一个人说他夫人姜心敏的母亲是以前的白俄贵族,陈杞是姜心敏的表
兄,父母双亡后,被姜家收养,自小就说得一口的俄国话。丁子恒想,原来如此。
下班时,雨仍然淅淅沥沥地滴着。天空灰蒙蒙的,新抽芽的树叶经水洗后青翠
碧绿,只是与庞大的天空相比,这点色彩太稀太少,无论如何也压不住它背景的灰
暗。丁子恒在关闭办公室的窗子时,望着随风飘动的雨线,心中一动,苏东坡的一
句词立时映入眼前:“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他想,改成“殷勤今
朝丝丝雨,又得浮生阵阵忙”,倒也有趣。
王志福走过来说:“丁工,吴总请您去他办公室一下。”
丁子恒应答着将窗子关好,见王志福一副等他同往的样子,便随意地问道:
“还有什么事?”
王志福没有回答,反问道:“丁工,您这次下去搞土壤调查能不能带上我?”
丁子恒对此问话有些吃惊,说:“吴总要我下去搞土壤调查吗?”
王志福说:“是的。您能带上我吗?”
丁子恒有些不悦,说:“我没有办法回答你,因为我现在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
回事。”
王志福说:“如果弄清楚了,您能带我下去吗?”
丁子恒说:“我不能答复你,一切都由吴总决定。”
王志福说:“您可以向吴总提议呀。”
丁子恒说:“我没有提议的理由。”
王志福说:“怎么没有?就说这个年轻人好学,让他跟着锻炼锻炼。这还是不
最大的理由吗?我知道我到总工室来,你们都瞧不起我,因为我只是一个初中毕业
生。但是华罗庚也没有上过大学,我想我会用华罗庚来激励自己,拼着命追上你们,
让你们最终服气。”
丁子恒有些烦,却又不好发作,只好说:“看情况吧。”
他说完也不望王志福一眼,便向外走。王志福跟在他身后大声道:“丁工,我
知道您是有真本事的人,我就想跟您学。”
丁子恒一怔,继而有些感动。他喜欢听这样的话,这样的话令他心里生出一种
终于被人认识的愉悦。于是他回过头来,用一种和蔼的语气说:“我尽量跟吴总提
吧。”说完心想,这个年轻人有点狠劲,如此心态,成则辉煌灿烂,败则一塌糊涂。
总工程师吴思湘的办公室在大楼的尽头。走廊的灯坏了,于是那尽头便仿佛笼
罩在阴影之中。吴思湘毕业于上海交大,曾经留学美国,拿了博士学位后,便在战
时的美国生产局工作。有一天,他突然看到了萨凡奇为中国三峡所写的《萨凡奇计
划》,这是世界上最大的水利工程计划。吴思湘当即激动得难以自制,一个月后便
回到了祖国。当1946年萨凡奇再次来中国看他久久难忘的三峡时,吴思湘已在国家
资源委员会有了一份职业。萨凡奇的三峡修坝热情有如旋风,席卷起所有同行的激
动,三峡工程便在这股旋风下拉开了帷幕。经萨凡奇的建议,中方四十六名工程人
员到美国的丹佛参加三峡工程的联合设计,吴思湘是其中之一。只是正当他们在美
国紧锣密鼓地工作时,中国自己的内战却使得三峡工程不得不被迫放弃,中国工程
师们全部返回中国。吴思湘心里悲凉如水,他怅然地望着丹佛四周连绵的群山,心
想,他这一生或许已不再有机会修建三峡了。
然而只不过十年光景,他便成为长江流域规划设计院总工程师办公室的老总,
再一次把三峡的帷幕拉了开来。吴思湘自然特别珍惜这次机会,他觉得虽然有太多
的政治活动占用了时间,可照眼下的速度进行下去,壮丽的三峡大坝在他这一代人
手中建成仍是必然。作为水利工程师,参与修建这个世界上最为宏伟的工程,那真
正是有了一生的辉煌。吴思湘甚至想,在大坝建成那天,他或许会郑重地向共产党
递交他的入党申请书,以表示他对共产党的感激之情。他曾经把这个想法说给皇甫
白沙听,皇甫白沙哈哈大笑了一通,然后说:“你要是以这样的动机来加入我党,
你以为我们就会要你吗?”吴思湘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不
要?难道你们不希望我成为你们中的一员吗?”皇甫白沙依然是笑,却没有再说什
么。吴思湘最终也没有弄清皇甫白沙的话是什么意思。
丁子恒走进办公室时,吴思湘正核对一张图纸。丁子恒进门说:“吴总,你找
我?”
吴思湘一指对面皮椅,说:“坐一下,稍等我三分钟。”
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