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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诗词文却是给苏子提鞋打扇也不够的,对不对?苏东坡酒喝得好,能‘把酒
问青天’,苏东坡菜做得好,在《仇池笔记》之《与兄子安》信中写道‘常亲自煮
猪头’,又有《食雉》曰‘百钱得一双,新味食所佳’,还有‘青浮卵碗槐芽饼,
红点冰盘藿叶鱼’,他真是吃成文章了。你说,除了苏东坡,还有谁能如此?”
丁子恒不服,便拼命在脑子里搜寻。搜了半天,丁子恒说:“那李白呢?”
刘格非哈哈一笑,说:“我就知道你会说李白。还就只有他可与苏子一比,可
从没听说过李白会画画哩。李白比苏东坡多一份狂傲,却少了苏子的洒脱和宽宏。”
丁子恒说:“这又怎么讲?”
刘格非说:“这可是最要紧的呀!苏东坡一辈子生活在小人的谗言之中,动不
动就被抓去坐牢呀,贬谪呀,流放呀,一生没有好日子过。一般人,一定是忧愤懑
心胸了。忧愤太重,诗气易戾。而诗文这东西,最要紧的是从容大度。一戾便见紧
张,一紧张即现小家子气。只有苏东坡这种天下大才,才能身逢逆境绝地,依然故
我,依然‘何妨吟啸且徐行’,以他的天生豪迈、地生清朗、人生从容来化解命中
之劫。一辈子倒霉如此,倒以诗书画以及行为做派乐观自由潇洒飘逸而彪炳百代。
你说,是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丁子恒大叹,说:“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讲老实话,我也是满喜
欢苏东坡的,但却从没有听到过你这样让我耳目一新的见解。听过你这话,真可让
人三日不俗呀。”
刘格非说:“错错错,应该说是熟读苏东坡,一生不落俗。”
丁子恒说:“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经这番对话,丁子恒方知眼前这个瘦小个子不可轻看。因有刘格非,柳山湖的
青山绿水便格外地多出一份诗意。晚饭时,两人沿着湖边漫走,双手不停地拍打飞
扑过来的蚊虫,聊着数不尽的历史典故。刘格非从未上过大学,但因其父亲教私塾
之故,他也跟着读了不少书,甚至一些旁门左道之书,他也读过不少。在总院,因
同事皆是理工科出身,大多对文学话题无甚兴趣,所以平常很少有听众耐烦听他如
此长聊。好容易在柳山湖有了大量时间,偏还有个丁子恒对古典文学饶有兴致,可
谓天时地利人和,刘格非怎会没有滔滔不绝之话涌来嘴边?刘格非的记忆力尤其好,
一句诗,左可以引出一个人,右可以牵出一段史,令只将文学作品当做消闲读物的
丁子恒大长见识,连连说悔不该当初没有学文,否则便可学苏子以诗文化去命中的
劫数。刘格非大乐,连道:“好好好,有了这个认识,也算学苏子摸到了门径。”
离别柳山湖,丁子恒竟有不舍之感。心想,如能长居此地,春水投竿,斜阳晒
网,得钱沽酒,寻友论诗,与世无争而活,也未尝不是一种人生也。
六
夏天已是尾声,天不燥了,树却依然张着浓厚的绿冠。阳光似夏之明媚,又似
秋之爽朗,洒落一片在地,令人极其快意。风便在阳光下轻柔地吹拂,轻柔得仿佛
怕动作大了会吹掉阳光。丁子恒家的收音机一早便被嘟嘟拧开,里面的音乐便拼命
充填房间,意欲将屋里装满快乐。
嘟嘟在一家人的关注下,穿上崭新的裙子,把新书包挎在肩膀上,然后对着镜
子把自己照来照去,两臂还不时做几个舞蹈的动作。三毛喊喊叫叫地说她是“妖精”,
嘟嘟并不理睬他。丁子恒和雯颖静观她如此这般,看得饶有兴味。
丁子恒说:“大毛二毛三毛上学,没一个像嘟嘟这样欣赏自己。女孩子就是可
爱。”
雯颖说:“我看你平常好像更喜欢三毛呀。”
丁子恒说:“三毛的可爱跟嘟嘟的不同。”
雯颖笑道:“哪里不同?”
丁子恒挠挠头,说:“我也说不上来。只觉得,男孩子长大了可以同父亲做朋
友,女孩子却永远都只是父亲的心肝宝贝。”
背着新书包的嘟嘟照够了镜子,终于说:“爸爸妈妈,我上学去啦。”然后一
脸美滋滋的笑容,在爸爸妈妈双双注视下,牵着哥哥三毛的手,一蹦一跳地出了家
门。
丁子恒望着她下了楼,又忍不住到窗口张望她远去的背影。一直到看着她走出
甲字楼和丙字楼间的通道,踏上碎石路。丁子恒返身回来,对雯颖说:“这真是个
好日子,我们家最小的孩子也上学念书了。”
整个乌泥湖宿舍有七个孩子同时进了一年级。三个男孩,四个女孩。另外的三
个女孩子都是上的总院幼儿园,嘟嘟同她们并不相识。一直到了学校,大家分到了
一个班里,嘟嘟看见她们白裙子上绣有“长院幼儿园”五个字,方知她们也住乌泥
湖。
她们三人一个是癸字楼下右舍的张静文,一个是庚字楼上右舍的姬小萱,一个
是辛字楼下左舍的刘雪茹。刘雪茹的妈妈叫秦云岚,曾是嘟嘟幼儿园的阿姨,所以
刘雪茹说:“哦,我认识你,你小名叫嘟嘟。”
嘟嘟便高兴了,说:“是呀是呀,你怎么知道的?”
刘雪茹便说:“我听妈妈说过的。我妈妈叫秦云岚。”
嘟嘟说:“是秦阿姨呀,秦阿姨说话最温和了。”
姬小萱说:“你怎么没有上我们幼儿园呢?我们都上了。今年我们幼儿园还去
还去庐山休养了,庐山凉快得不得了,晚上还要盖厚被子。”
嘟嘟惊讶道:“真的呀?”然后很后悔地说:“如果我妈妈没有跟那个园长吵
架就好了。”
刘雪茹便说:“是姜园长吧。她就住在我们楼上,特别凶。就连蓓蓓她爸爸都
怕她,我也怕她。”
嘟嘟说:“蓓蓓是谁呀?”
刘雪茹说:“就是姜园长的女儿呀,她读三年级了。”
嘟嘟说:“我哥哥也读三年级,他肯定认识她。”
刘雪茹说:“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嘟嘟说:“他叫三毛。”
三个女孩子都笑了起来,说不知道这个三毛是不是头上也只有三根毛。嘟嘟也
笑了起来,忙解释说三毛只不过是个小名,他的大名叫丁简,我的大名就跟在他后
面,我叫丁单。和哥哥三毛合在一起就叫简单。
姬小萱就说:“哈,好像是门铃响:‘叮——当——’”
嘟嘟听她这么说,也哈哈地笑了起来。
就这样,嘟嘟一下子有了三个朋友。她想,上小学比上幼儿园有趣多了。
严唯正到北京汇报去了。他走后没两天,一个夜晚,戊字楼上他的家里深更半
夜突然发生激烈争吵,声音全是女人的。尖细锐利的争辩声割碎了宁静,仿佛把夜
的幕布撕扯得稀烂。闹声把附近几栋人家全都吵醒,起先人们还忍着,可忍了一个
多小时吵声仍不止息,便忍不住了,楼上楼下都有了些骚动。有人发出喊叫:“不
要吵啦!大家都要休息!”亦有人高呼:“注意公德!”喊叫声声又惊醒更多的人
家。几近凌晨,吵闹之声才渐渐低下来。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便有人见严三姑从戊字楼上下来,拎着个小包哭泣着
离家而去。
严老太并不知严三姑离家,只以为她买菜去了。及至中午,严三姑未回,她才
有些着急,便四下寻找。找来找去找不见,一下子发了病,开始狂呼乱嚎,惊天动
地,但却无一人听清她嚎些什么。
蒋文清虽是干练之人,遇上这种事,也慌了手脚。求楼上右舍的董玉洁想办法。
董玉洁因体胖而行动笨拙,便又找雯颖和许素珍来帮忙送严老太去医院。严老太听
说要送她去医院,便就地一躺死活不走,几个人奈何她不得。
最后董玉洁说:“严奶奶平常跟郗婆婆谈得来的,要不请郗婆婆来劝劝她?”
蒋文清说:“让那个郗婆婆上我家里来?……她那样脏,怎么好……”
许素珍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讲这个?”
蒋文清还在犹豫,雯颖说:“要是严奶奶一直闹下去,严工又不在家,万一出
了事,你怎么交待呢?”
蒋文清说:“那好吧。”
郗婆婆正在地里拆黄瓜架。许素珍火急火燎地找到她,郗婆婆说:“我见不得
严太婆那媳妇,拿我当贱人看,说两句话,像吼畜牲。连金妈妈那样的贵人,正宗
的皇亲国戚,都对我客客气气,她凭什么那样?我不去,不去。让老太婆整整她。”
许素珍说:“哎呀,我说郗婆婆,你不看僧面看佛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