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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忧郁时,极力动员她上郗婆婆那里去坐坐。坐过之后的严老太,总能心情轻松
地转回家来。
严三姑因母亲常坐郗家,便也总去那里,同郗婆婆也就颇为熟稔。郗婆婆见到
严三姑便说,姑娘大了,不能一辈子为哥嫂带孩子,还得嫁人才是。严老太听此言
多不做声,严三姑便赶忙说:“我哪里是为我哥嫂,我是要陪妈妈过哩,我要陪妈
妈过一辈子。”话虽这么说,眼睛里却满是难言的忧伤。
五月的一天,天下了雨,严三姑从幼儿园回来,见严老太不在家,知是去了郗
家。竹林里的小路满是泥泞,一走一滑,严三姑怕严老太回家时摔跤,便去接她。
一进郗家,见堂屋里站着个年轻人。年轻人见了严三姑,笑了笑,赶紧拿张小凳递
给她。严三姑一怔,立即红了脸,凳子也没接,一闪身,藏到严老太身后。
郗婆婆忙说:“三姑呀,不用怕,这是我外甥福气,住我娘家后湖公社,是个
生产队长,特地送糯米来给我,要在我这里玩几天。”
严三姑虽然已满二十八岁,却从未同兄长以外的男性有过接触。面对这个生产
队长的粲然笑容,她心里扑扑乱跳,一句话也不敢说。
严老太忙说:“好了好了,我们三姑认生,我们回家去。”
福气便说:“那你们走好,有空再来玩。”
这天夜里,躺在床上的严三姑眼前老是晃着一个年轻人的影子。那影子晃来晃
去,晃得她睡不着觉,于是有些心烦,在床上翻来覆去。同她共一个被子的老四严
晓珏被她翻得一会儿一醒,便爬起来发脾气,说三姑你怎么了嘛!你还想不想让我
睡觉呀!严三姑被侄女的喊叫吓得蜷屈着身子再不敢动,夜便在她的眼睁睁之中显
得无限漫长。严三姑想,怎么平常我睡得着的夜晚都那么短,偏偏我睡不着的这个
夜晚就死长死长的呢?又想,这人名字叫得好怪,福气,这也是人名吗?
幼儿园因是全托,需要值夜班,故而是三班倒。严三姑这星期上早班,吃过中
饭,小朋友睡觉了,她便交了班。中班是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十点以后是夜班,
夜班事情并不是很多,就是耗时间。这天严三姑交完班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她没有
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郗婆婆家。严三姑一进郗婆婆的院子便叫:“郗婆婆!”
从屋里走出来的是福气。福气说:“我姨到甲字楼洗衣服去了。”
严三姑脸又一红,说:“我以为我妈妈在这里。”
福气说:“你妈妈来过,见我姨不在,就回了。”
严三姑说:“那好,我也回去了。”
福气说:“你要不要坐坐?我还不晓得你叫什么名字。”
严三姑说:“我不坐了。我叫严唯姝。”
福气说:“盐喂猪?怎么叫这个名字?盐怎么能喂猪呢?”
福气说时,一副很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在取笑她。严三姑便笑了,说:“哪里
是这三个字呢?我是严肃的严,唯唯诺诺的唯,姝就是女字旁一个姓朱的朱,是指
美女的意思。”
福气恍然,说:“原来是这样。你那个‘喂’是个什么‘喂’?”
严三姑便蹲在地上,用石子在郗婆婆院子里的土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唯”
字。
福气说:“哦,是这个‘唯’呀,我学过。是‘唯物主义’的‘唯’。”
严三姑高兴了,有一种遇到知音的快意,说:“是呀是呀,就是这个‘唯’。”
说完心想,我没笑他的名字,他倒笑起我的名字来了,这事好有趣。
福气说:“你上过学没有?”
严三姑说:“小学毕业了。”
福气说:“比我姐姐强多了,我姐姐连小学都没上。我家就我一个人上过学。”
严三姑说:“那你还是个知识分子呀。”
福气脸上就有点不好意思,说:“我上的学跟你一样多,不过在我们那里算是
吧。听我姨说你们乌泥湖的人差不多全都上过大学,都是大知识分子。”
严三姑说:“大概吧,不过我看他们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福气说:“我也这么想。没有我们农民种地给他们饭吃,他们屁也不是。”
严三姑觉得他的话有点粗,但还是笑了,说:“是呀是呀。就是给他们饭吃了,
我看他们天天跑来跑去地上班,什么事也没做成。我没搬到乌泥湖来就成天听我哥
哥说要修一个三峡大坝,这一说就说了好几年,前几天他们还在说,把那个大坝修
到什么地方好呢?你说他们好笑不好笑。”
福气说:“有这样的事?要换了我们农民,早修成了。我们村要修条路通到城
里,年前说的,现在都快修好了。”
严三姑说:“是吗?你们真行。”
福气说:“早知道你们乌泥湖的人这么没用,还不如让我们村的人来修那个坝
哩。听说你们这里人拿钱拿得特别多?”
严三姑说:“是呀,最起码一个月也有一百多块。我哥哥算少的,有人还拿得
多哩。”
福气大惊,说:“有一百多块呀!我们一年分红还分不了这么多哩。”
严三姑说:“可不。我就想不明白,那个发工资的人是怎么给他们发的。我上
三班倒的班,累得要死,一个月才拿十二块钱。我哥他们那些人,也没见他们做啥
事,倒拿得比我多得多。”
福气说:“这样说来,简直像旧社会一样,太不公平。”
严三姑说:“你说得太对了,就是不公平。”
两人说话间,不知时间飞快。郗婆婆回来时,见这两人聊得如此开心,不觉奇
怪,说:“三姑,是你在这里?你妈不在?”
严三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呆的时间已经不短,立即又红了脸,说:“我下
班过来看看我妈在不在这里。我正准备回去。”说完,也未同福气道声别,便掉头
而去。
福气追出来喊道:“小严,我这两天还在这里,有空过来聊天。”
严三姑没有回答,她的面孔开始发烧。她想,我今天怎么会跟这个福气说那么
多话呢?
三
严三姑同郗婆婆的外甥谈恋爱的事,乙字楼上左舍张雅娟最先发现。张雅娟的
房间正可俯瞰郗婆婆家的院子。有一天突然下雨,张雅娟急急忙忙把晒在窗外的被
子收回。收完被子,正欲关窗,一眼瞥见郗婆婆院子的树下,有两个年轻人抱在一
起接吻。张丽娟怔了怔,觉得奇怪。郗婆婆大儿子参军未回,女儿已经出嫁,下面
四个小的还够不上年龄,会是谁呢?便在张丽娼猜测的那一刻,雨大了,男青年拉
着女青年往屋里跑,张雅娟一眼认出那女子正是戊字楼上的严三姑。
张雅娟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雯颖。雯颖很惊异,说:“有这事?男的是谁呢?”
张雅娟说:“看不清楚。”
雯颖说:“怎么会到郗婆婆院子里去呢?”
张雅娟说:“不知道呀。想不到三姑倒蛮会勾人的。”
雯颖说:“三姑是个老实人,怕不会有人欺负她吧?”
张雅娟说:“老实人?女人见了男人,再老实也会有几手。”
雯颖笑了,说:“你这话说得怪难听的。”
张雅娟说:“不过按三姑这年龄,也实在是该出嫁了。”
雯颖说:“蒋文清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张雅娟说:“那就不晓得了。不过她要是晓得了,定是不会同意三姑嫁人的。”
雯颖说:“为什么?”
张雅娟说:“你想想,三姑就跟她家保姆似的,什么事都做。她要走了,做饭
管孩子伺候婆婆,还不都成了蒋文清的事?”
雯颖说:“那本来也应该是她做的呀。”
张雅娟说:“这你就不明白了。如果一开始就没三姑这个人,蒋文清做了严家
媳妇就应该做这些事,她也无话可说。可是有过三姑这个人,蒋文清舒舒服服地当
了这么多年太太,再要她去做保姆的事,她放得下来?”
雯颖说:“她不肯也得肯呀,总不能让人家三姑一辈子替她伺候一家老小吧?”
张雅娟笑道:“这是你的想法,人家蒋文清可不见得会这么想呢。”
雯颖说:“我看也不见得。严家孩子渐渐大了,说不定蒋文清并不愿意三姑留
在家里哩。”
张雅娟想想,说:“你说得也是。”
事情小议到此,也就打住。张雅娟和雯颖都没再提此事,无论见了蒋文清还是
严三姑,都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严三姑还是按部就班地在幼儿园倒三班,与往日
并无不同,只是脸上溢出些光彩,不时哼几句歌子。
蒋文清有些奇怪她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