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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禾,愣了几秒,然后扭头折回房间。
林嘉禾心里顿觉不悦,他板下脸,厉声说:“不管我是什么人,是个好人还是
个混蛋,我都是你爸爸,你想改变也改变不了。”
林问天无精打采地坐在沙发上,低声问道:“爸爸,你怎么回来了?”
林嘉禾缓和了语气,说:“我最近身体不太好,工地医务所大夫怀疑我得了黄
疸性肝炎,领导批准我回来检查一下。你怎么没上班?”
林问天说:“我三班倒,今天是夜班。”
林嘉禾说:“工作怎么样?”
林问天说:“能怎么样?”
林嘉禾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问天说:“还在锅炉房。领导让劳动锻炼。”
林嘉禾说:“领导没说让你锻炼多久?”
林问天说:“没有。他不想要你锻炼时,自然会通知你。”
林嘉禾说:“始终就只你一个在锻炼?”
林问天说:“新分去的大学生只有我一个人在锅炉房锻炼。”
林嘉禾说:“这岂不是很不公平?”
林问天说:“我没有觉得不公平。人家的爸爸又不是右派,而我的却是。”
林嘉禾大为吃惊,说:“跟这有关吗?我是我,你是你呀!”
林问天说:“怎么可能你是你,我是我呢?用您的话说,你是我爸爸,这一点
永远改变不了。”
林嘉禾哑口无言,时间便在这无言中停滞下来。屋里静静的,彼此能听到对方
的呼吸之声。直到邢紫汀下班回家,父子之间都再没有交谈一句。
林问天低落消沉的情绪,造成林嘉禾回家第一天的严重失眠。心痛的感觉一次
次地折磨着他,这份心痛来自儿子。从小学、中学到大学,林问天从一个活泼的孩
子成长为一个富于朝气的青年,从来都只见他的快乐和明朗,并且无时无刻地用他
的这份快乐和明朗感染他周围的人。然而,现在他的脸上不仅朝气尽失,而且还显
出几分沧桑之感。而他什么也没有做错,错的是他的父亲,因为他父亲是个右派。
林嘉禾想,做父亲的其实又有何错?右派本不是自己的选择,而是别人强加。单人
匹马,如何能抵挡得住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
这一天或许注定是林问天倒霉的日子。
大学毕业后的林问天被分配到近郊的化工厂。一同分去的大学生,几乎都被安
排在化验室、技术科等部门。惟独林问天,被派到锅炉房。林问天于惊愕中不解其
故,便去问领导。领导说,也没什么嘛,锅炉房恰恰缺人,放在这里也只是暂时的,
权当锻炼锻炼吧。林问天觉得此言不无道理,便认真地在锅炉烧起了锅炉。锅炉房
三班倒,很是辛苦。带林问天的刘师傅只比林问天大几岁,是厂里的劳动模范,平
常跟林问天讲述当年工人的劳苦以及人生道理,林问天倒也觉得颇有收益,心想自
己这样家庭出身的人,也应该知道劳动人民是怎么生活怎么工作的。大半年便这么
锻炼过去了,直到林嘉禾回来。
林嘉禾的不公平之说,似乎是点拨了一下林问天。虽然他当时没说什么,次日
却去了厂办,就锻炼时间提出询问。领导批评道:年轻人,不要着急。连一年都不
到,叫什么锻炼?尤其你这样家庭出身的人,更得树立正确思想,革命工作不分贵
贱,需要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才是。只有安心工作,才能达到锻炼的目的。林问天还
想表白一番,但厂领导却已经没了同他说话的兴致。这使林问天的自尊心大受伤害,
整整一天,他都郁郁不乐。
这日轮到林问天上夜班。按通常习惯,他和刘师傅两人一组,刘师傅负责上半
夜,他负责下半夜。这天刘师傅说他家里有事,须晚点来,欲同林问天换班。这种
调剂十分平常,往日两人亦调过多次,林问天当即同意了。他值完上半夜,刘师傅
匆匆而来,林问天便交班睡觉。夜班休息室是搭在锅炉房外的一个小窝棚。林问天
心情不好,几近凌晨方沉沉睡去。仿佛刚刚入梦,便听“轰”的一声巨响。林问天
惊骇而醒,衣服未披,便夺门而出。爆炸声来自锅炉房,房顶已被炸穿,房子开始
燃烧。林问天想起刘师傅,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却无人应。林问天心里紧张得咚
咚乱跳。他高声喊道:“来人啦!来人啦!”车间上夜班的人们听见爆炸声已从各
路赶来,人多势大,很快切断了企图蔓延的火头。
林问天望着锅炉房被烧为灰烬,一时发呆。他在混乱的人群中发现了刘师傅的
面孔,心想,刘师傅没事,这太好了!想过竟高兴得泪流满面。
事故调查从清早上班便开始了。
林天问如实描述了当时的情况。在调查组的记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签过之
后他想,怎么会突然发生爆炸呢?想着不禁为刘师傅的命运担起心来。但在下午,
调查组第二轮询问林问天时,他便感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调查人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希望你能讲真话。”
林问天说:“我可以保证我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
调查人说:“你一直是值下半夜的班?”
林问天说:“是的。可昨天刘师傅说他家有事,要跟我换。”
调查人说:“你这句话也是真话?”
林问天说:“你们不信可以去问刘师傅。”
调查人说:“我们当然会去问的。另外,听说你昨天找过厂领导?”
林问天莫名其妙,心想这跟锅炉房爆炸有什么相干呢?他说:“是的。”
调查人说:“为什么?”
林问天说:“我是去问我要锻炼到什么时候。”
调查人说:“你不安心锅炉房的工作?”
林问天说:“不能这么说吧。我大学毕业分来这里,不是分来烧锅炉的。我们
同时分来的大学生,没有一个干工人的活儿。”
调查人淡然一笑,竟笑得林问天毛骨悚然。
调查人说:“领导驳斥了你的这个观点,所以你昨天一天情绪不高,是不是?”
林问天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
调查人说:“我们只是在做调查。我们有理由认为这起事故与你有关。”
林问天跳了起来,说:“凭什么?下半夜我根本都不在锅炉房,有什么根据怀
疑我?”
调查人板起面孔,说:“这就是根据。明明是你当班,你却说跟别人换了。”
林问天说:“是刘师傅要跟我换的。你难道没问过他?”
调查人冷冷一笑,说:“我没问过他,敢确定事故与你有关吗?”
林问天愕然道:“刘师傅怎么说?”
调查人说:“他当然会说出事实。事实就是你们根本就没有换班。”
林问天目瞪口呆。调查人说:“我本想让你自己坦白出来,但没想到,还是由
我替你说出来了。你年纪轻轻的,应该有勇气承担自己的过错。”
林问天高吼一声:“不!我要跟刘师傅对质。”
调查人说:“对不对质并不重要。不过你既然提出来了,我们从可以满足你的
要求。”
几分钟后,林问天见到刘师傅。林问天急切道:“刘师傅,这是怎么回事?明
明是我们两个换了班嘛。”
刘师傅说:“小林,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们还是上个月换过一次班,到现在还
没有换过班呀!”
一句话噎倒了林问天。林问天用异样的眼神望着他曾经十分尊敬的刘师傅,脸
上慢慢呈现出异样的悲愤。林问天说:“刘师傅,我一向尊敬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刘师傅说:“怎么是我害你?我实事求是呀。”
林问天说:“你好卑鄙。你今天才算看清你的灵魂。”
刘师傅显得很生气的样子,说:“你怎么能这样骂我?”
刘师傅走后,林问天对调查组的人说:“我只想说一句,这次事故与我毫无关
系。我确确实实与姓刘的换了班,交班记录是我签的名。可惜记录本已经被烧了,
死无对证。所以我除了请组织好好调查外,别的无话可说。”
调查的结果,事故责任人定为林问天。结论是操作不当,麻痹大意,引起突发
事故,排除故意行为。理由为一、林问天是当班人;二、林问天不安心工作,情绪
不好;三、林问天业务不熟,无独立值班能力;四、林问天的父亲是右派。
接到这个结论的林问天狂暴地将结论书扔到地上,然后对着调查组暴躁地吼叫。
调查组的三个人都不说话,只是冷冷地望着他,露出一脸鄙夷的神气。最后说:
“没有追究你是否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