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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也许会跟正常人一样。”
陈丽霞长叹一声,说:“生三个孩子,没一个像样的,当初你不娶我就好了。”
何民友说:“你后悔了?”
陈丽霞说:“你不后悔?”
何民友说:“后悔又有什么用?我明天就去买车票。”
因为打了何多多,何民友心里颇内疚,第二日中午去买火车票时,便答应给何
多多买几粒糖果回来。何多多脸上浮出笑容,说:“爸爸,糖,甜。”何民友下楼
时,何多多便跟在他身后。
何民友说:“多多在楼下玩一下就回去,啊!”说罢匆匆而去。
下午何民友买罢车票回家,掏出糖果找何多多。陈丽霞说:“多多不是跟你一
起走的吗?”
何民友说:“我让他在楼下玩一会儿就回家呀!”
陈丽霞说:“你没带他走?”
何民友说:“没有呀。”
陈丽霞立即傻了,说:“那他到哪去了?”
何民友说:“我走后他一直没回来?”
陈丽霞说:“没有呀!”
何民友拔腿便往楼下跑。陈丽霞亦放下怀里的小三,交与白毛看着,跟着何民
友下了楼。两人屋前屋后地喊多多,喊得乌泥湖宿舍一片惊惶。
许多人都从家里出来,帮忙询问。戊字楼上洪佐沁的二儿子洪泽江说:“我看
见多多跟在他爸爸后面走的。”
何民友说:“我怎么不知道?我在乙字楼还碰到过金总,还站在那里同金总说
了话的,多多并没有在我身后呀。”
乙字楼下刘景清家的刘三熊说:“我在操场上玩,也看到多多跟在他爸爸后面
走。我还……还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
许素珍找三熊回家吃饭,见何民友夫妇找多多,也站在一边听。听着听着,她
突然想起什么,心一紧,说:“糟了!”说罢,拔腿跑到丁字楼和戊字楼之间的窨
井处。
窨井盖正开着,这是早晨农民掏粪时打开的。为图方便,他们常常打开后便懒
得关上。许素珍俯身往下一望,一顶孩子的小帽子正飘在粪水上面。她失声惊叫起
来:“何工啊,你快来看呀!”
所有帮忙找何多多的人皆闻声而至。陈丽霞一见帽子便昏厥在地。何民友脸色
煞白,他扶着陈丽霞颤声叫道:“来……人呀,帮帮我……”叫完,自己也两腿一
软,跪坐在地。
许紊珍对三熊说:“快,叫爸爸来!”
几分钟后,刘景清赶到。许素珍脱下棉衣,把卫生衣袖一挽,说:“你拖住我
的腿,我来捞捞看。”
说着便趴在地上,几乎半个身子伸进窨井里。她伸出手,先将帽子捡上来,然
后又伸臂在粪水中抓摸。只一会儿,她便说:“抓到了。”
许素珍手上抓住一团衣服,她使了一把力,将之拉出水面。蹲在一边的三熊说:
“真的是何多多的棉袄耶。”
许素珍说:“少废话,快来几个人,帮忙弄上来。太重了,我拖他不动。”
已经镇定下来的何民友和丁字楼上右舍闻讯而来的吴松杰一起俯下身,几个人
下力一拽,一具尸体被拽了出来。
何多多满身粪便,臭气呛得围观者连连后退。夕阳的余光落在何多多浮肿的脸
上,他嘴角挂着污物,微微上翘着,仿佛含着几丝笑意。何民友蹲地上,双手捂头,
呜呜地哭起来。一时间四周静悄悄的,远离生命的何多多令所有注视他的目光发呆。
站在何民友身后的一个孩子,以更大的声音放声嚎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
“多多哥哥好可怜呀。呜……呜……我教他算一加一,他还没有学会呢。呜……呜……
他死了,以后怎么学得会呢?呜……呜……”
这个孩子是三毛。
何多多的死让乌泥湖的人伤感了许多日子。人们感伤完后总是要说到三毛,说
时都笑:“这个三毛真有意思。”
二
三峡设计一日日紧张起来,但每周五的政治学习却雷打不动,最近的内容便是
反右倾。施工室不似总工室,那边老式工程师多,发言讲话相对委婉,内容每每都
涉及自己,检讨复检讨。施工室却不,新来大学生和党员甚多,他们颇富激情,一
发言便有慷慨激昂之状,批判言词远多于其它。有时点名,有时虽未点名,但谁都
知道指向所在。这使丁子恒常感恐惧,不得不在心里分析,哪些是讲他,而另一些
又是指谁。分析出来后,联系批判言词一想,浑身大汗即出。在大家眼里,丁子恒
是很“右倾”的,可丁子恒自思,怎样才能不“右倾”呢?往左倾一点应该怎么做
呢?想后便既觉自己无能,又觉自己无奈,心里便时有悲哀之情。悲哀过后,更有
一份是警惕:切不可将此情绪流露出来,否则下场将更可怕。于是只有冷淡着面孔,
越来越少地说话。
丁子恒开始吸烟。初吸时,稍一深吸便被呛得咳嗽,吸过几次,就好了。青烟
从唇边冉冉地升起,然后悄无声息地四下散开。望着烟雾由浓变淡,丁子恒仿佛觉
得自己压抑的情绪也随之散去,堵在胸口的东西仿佛得到了化解。
雯颖有些不悦,说:“好好的,为什么要抽烟呢?”
丁子恒说:“心里很闷。抽了烟后,闷气就好像跟着烟一起走了似的。”
雯颖说:“哪有这样的事?你这是给自己找借口哩。”
丁子恒说:“是真的。我抽过烟,心里就好过多了。”
雯颖叹息道:“要这样,你就抽好了。反正我不信你的话。”
丁子恒苦苦一笑,想,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星期天,丁字楼上来一个陌生人。他带了一封信交给丁子恒,然后说他是
魏婉娴的哥哥也是苏非聪的同学魏以,受苏非聪之托,前来拿书。丁子恒和雯颖忙
让座沏茶。大毛二毛以及三毛听说是静宜静雅她们的大舅舅来了,便都一起围上来,
问声不绝。
魏以叹说她们可没有你们好。静雅静宜都已经休学了,全靠妈妈在家教她们认
认字。二毛问她们休学在家干什么,魏家大舅说采桑养蚕,下地插秧,割谷子看场,
要做的事多得很。几个孩子便都很惊异,不信静雅静宜会这么能干。魏以便说:
“事情轮到谁头上,谁都会变得能干。”
信是苏非聪笔迹。其中什么也没谈,只说见信将书交与来人。丁子恒便问苏非
聪的情况,魏以说苏非聪情况很不好,主要是情绪不稳定。农活不会干,出门又受
人气,一口气咽不下,便在家发脾气,见杯子摔杯子,见碗砸碗,就连扔热水瓶都
干过。暴躁起来,老婆孩子都吓得哭。
丁子恒听罢,心直往下沉,雯颖却是连眼泪都掉了出来。雯颖问婉娴是不是很
辛苦,魏以说何止是辛苦?她的苦一言难尽。我们都以为她会撑不住的,可她竟比
苏非聪要坚强得多。魏以话到此便不再多说,雯颖眼泪更收不住了。
魏以拖走一网篮书,说是另一篮以后有便车再来拖。他刚下楼,雯颖想起自己
新买了一段裤料,便追在他后面请他带给魏婉娴。
这天夜里丁子恒和雯颖都辗转着睡不着觉。雯颖不断心有余悸地说着可怕恐怖
以及幸而丁子恒侥幸漏网。
丁子恒说:“苏非聪不该回乡。在这边下到工地,怎么也比在乡下干农活要强
呀!而且也不至于耽误了孩子。”
雯颖亦说:“我真不敢替魏婉娴想,一想就觉得生活好可怕呀。”
丁子恒说:“这是个教训。我以后必须慎之又慎,每句话每个行动,都得三思
而后行。否则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孩子们的一生和你的一生就会坏在我手上。”
雯颖说:“是呀是呀。你千千万万小心。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是有意见,
也千万别提。心里若有气,回家找我发都可以。想想咱们四个小孩子,就是有天大
的气,你也不能生。”
丁子恒说:“是呀,你和我,加上四个小孩的命运,就是有天大的意见,我也
不敢提了;就是有天大的气,我也不敢生了。”
开春以后,乌泥湖宿舍东边野地突然人多了起来。许多人都在那里寻找马齿苋。
二毛放学后,也去过几次。雯颖将马齿苋同青椒炒在一起,里面少少地放上点肉,
一家人竟都说想不到野菜也这么好吃。忽然有一天有人在野地平整出一小块地来,
种上了菜,这个举动令所有人眼睛一亮。于是,一夜之间,野地全部被瓜分,次日
清早竟变成一小块一小块颇有规则的小菜园,令早起上班的人们大吃一惊。
雯颖原本并不知此事,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