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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今天技术员看了我们捡回的废铁,还直说太少了太少了。我正为这事正发
愁哩。”
雯颖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明主任说:“说干就干,要不去晚了都被人挖光了。一去得一整天,要多去些
人。明天我就召开一个动员会,把那些在家闲着没事干的人都动员起来,后天一早
就出发。你们说行不?”
许素珍说:“一定要把那些赖在家里不出门的人动员出来。社会主义又不是专
门让她们来享受的。”
明主任说:“那我们四个人分头通知一下?”
许素珍快语道:“丁妈妈和洪妈妈就负责通知楼房家属吧。简易宿舍那边我熟
一些,我和明主任去通知那边。”
明主任说:“也行。”
晚上雯颖告诉丁子恒她们的行动。丁子恒说:“三毛和嘟嘟怎么办?”
雯颖说:“又不是我一个人有孩子。家属委员会要请几个老人集中照看一天孩
子。”
丁子恒说:“那你呢?你吃得消吗?”
雯颖说:“怎么吃不消?大家都去,我不去行吗?”
丁子恒便笑了笑,说:“我是过来人,这事可不是游山逛水。那边的路很远,
活也很累,你们一群妇女行不行呀?”
雯颖亦笑道:“我们现在个个都是穆桂英,只要你们男的能干的事,我们也一
样能干。”
丁子恒说:“但愿你们披挂上阵,而不落败归来。”
雯颖说:“嗬,你也不要太小看我们了。”
丁子恒笑笑没再说什么。及至晚上睡觉时,丁子恒突然说:“雯颖,有件事我
得提醒你,我们总院的小高炉,没一座炼出有用的钢来的。”
雯颖吃了一惊:“真的?”
丁子恒说:“我是说假话的人吗?”
雯颖说:“那你们还炼不炼?”
丁子恒说:“当然还炼。不过大家都知道炼的结果还会和先前一样。”
雯颖说:“既然这样,那还炼什么?”
丁子恒说:“因为没有人说不炼,那就得炼下去。”
雯颖说:“我不懂。”
丁子恒说:“我也不懂。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看出谁弄懂了。”
雯颖说:“你这么一说,我好灰心。”
丁子恒说:“你还是好好当你的穆桂英吧,千万别跟外人说这些话。当然,也
许你们的小高炉比我们的好,技术员的水平也高些。”
雯颖想了想,说:“只愿是这样吧。”
明主任的动员会就在小高炉旁边剩余的操场空地上召开。明主任大谈了“钢铁
元帅”升帐的重大意义,然后便表扬大跃进以来表现积极的家属,这里有许素珍、
荣心怡、董玉洁,也有雯颖。雯颖心里有几分惭愧,因为她知道她自己远不如许素
珍她们参加活动多。明主任也严厉批评了几个闲呆家中而不参与家属活动的人,她
几乎用了许素珍的原话:社会主义并不是由大多数人去建设,而让少数几个人去享
受的。明主任点了几个人的名,雯颖听见其中有张雅娟和甲字楼的金妈妈叶绿莹。
雯颖忍不住瞥了张雅娟一眼,见她脸色变得苍白,低头望地,一只手如同少女般撕
扯着衣角。雯颖心里便有些不忍。
晚上张雅娟来找雯颖。她脸上的忧伤少了许多,却又多了几分焦急。张雅娟问
雯颖,明天她是不是非去不可。雯颖说:“我看你最好还是去。丁丁的事已经好几
个月了,你老躲在家里心情更加不好。出门跟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时间也过
得快,也许会让你早日忘记痛苦。再说,大跃进了,人人都积极参与,你却一个人
不理不睬,叫明主任当众批评,也是怪难为情的。”
张雅娟想想,说:“你说得也是。只不过……”
雯颖说:“沈工不让你去吗?”
张雅娟说:“他倒是跟我说,既然这样,就去好了,你自己小心点……我……
现在,现在和你……不一样。”她言词间似有难言之隐。
雯颖见她如此,便心生怜惜,说:“那……你就别去了,批评就批评吧。”
张雅娟说:“她们话说得那么难听,我真不晓得脸往哪里放。我想……我还是
去好了。”
十二
清晨五点不到,乌泥湖的天空还没有放亮,一群妇女便带着筐子扛着锄头扁担
之类的工具出发了。铁器叮叮当当的撞击和嚓嚓脚步在昏暗之中响着。这些音响同
早晨散发的雾气一起,给人一种特别的刺激。
一个声音低低地说:“咱们这样出发多有趣呀。”这声音撩拨起许多笑声。
明主任也说:“是呀,一个人一生也没几次这样的经历哩。”
有一个粗嗓子说:“我逃难时有几次半夜里起床赶路,不过每次都是鬼哭狼嚎
的,从没有今天这样的好心情。”
雯颖夹在人群中,她静静地听着大家交谈,一句话也没说。她想是呀,当年逃
难常常也是这样摸着黑外跑,那时心里总是紧张得一片空白,只知道跑呀跑的,何
曾有心情体味走黑路的感觉呢?而这会儿,她不禁抬头看看天。
天边一道淡淡的白线进入雯颖的视野。在她的注视下,白线一点点扩张着,眼
前的昏黑随着这扩张渐渐地灰白。淡淡的金黄色便浮现在这灰白之上,云亦开始由
黄而红起来,道路和路边的树木变得清晰可见。秋天在它自己的季节里往深处走去,
由它卷带而来的秋风无情地将树叶一片一片摘下,又一片一片抛落在地。与秋风顽
强抗争的绿色叶片已经不多了。
雯颖的思绪突然进入岔路。她想,哦,天要凉了,该给孩子置冬衣了。大毛的
个子长了许多,需得重新做棉袄,二毛可以穿大毛去年那件。二毛的棉袄改改小,
三毛还能穿。嘟嘟是小女孩,穿三毛的旧棉衣太难看,也该给她做一件新的吧。雯
颖心里盘算着,不知怎么就同大家一起坐上了公共汽车。直到汽车抵达汉水边,同
行人们都叫着看汉江时,雯颖的思绪方回到身边。乘船渡过汉水,太阳已经十分明
亮,汉江水面墙桅历历在目,龟山亦扑面而来。与别处不同的是,山上的树依然墨
绿墨绿,仿佛它们拒绝秋天而坚持洋溢夏季的葱茏。
汉阳同汉口比,显得萧条而荒凉。归元寺翠黄的屋顶和隐约可闻的木鱼声,更
增加了几分空寂的气息。一直沉默的张雅娟附在雯颖耳边,说:“上个月我来求过
菩萨。”
雯颖惊异地看她一眼,张雅娟忙解释道:“听人说,这里的菩萨最灵。我不为
别的,只求菩萨保佑丁丁。不管他现在在哪里,都保佑他好好长大。”她说时,眼
圈又红了。
雯颖忙安慰道:“别多想了,我总觉得,丁丁还会回来的。丁丁那么聪明,他
会说出爸爸妈妈的名字,长大一点,他说不定自己摸着找回家哩,我好像有这样的
预感。”
张雅娟惊喜道:“真的吗?你真有这预感吗?要是丁丁真回来了,我一定送一
段上好的衣料谢你。”
雯颖说:“那我就等着你这段衣料。”张雅娟脸上便浮上些笑容。
汉阳兵工厂遗址已是一片破败的荒地。正如丁子恒所说,活儿很累。虽然乌泥
湖的家属们有充分思想准备,但她们的气力到底有限。就算地下废铁很多,她们却
也无力将这些沉重的铁块弄回去。明主任便不时地跺脚,说:“真可惜,真可惜呀,
应该去总院借辆卡车就好了。”
无论怎么说,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大家还是尽可能在筐里多装。先前
粗嗓音说话者是简易宿舍的寡妇尹妈妈,她在乌泥湖做清洁工,每日拉着板车,去
各家各栋收垃圾。尹妈妈皮肤黧黑,人高马大,嗓音与气力亦都大于旁人。乌泥湖
天天都能听到她的粗嗓门:“倒垃圾哟——”尹妈妈大约是想装得更多些,却不想
倒把筐子压垮了,于是她索性脱了长裤,把裤脚处一系,将自己挖的几块铁装进去,
一条腿前一条腿后地往肩上一扛,倒让人觉得比竹筐更加利索。雯颖见她这么摆弄,
都看呆了。尹妈妈只穿一条大花裤衩,大大咧咧,全然不在乎众人的笑声。雯颖想,
这就是劳动人民的本色呀,如果轮到自己,有这份勇气吗?想过后便自己回答自己:
没有。首先舍不得长裤,其次不敢在公共场合只穿条花裤衩,其三也没有胆量把包
装得那么难看的一裤东西扛在肩上。雯颖想,这几条就注定我永远赶不上尹妈妈她
们的劳动精神。
许素珍也效仿了尹妈妈。她将装着废铁的裤子扛上肩时,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