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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时,我跟着我的二哥一起去找过这种野菜。现在回想起来,它并不好吃,但它的
小叶子肥厚肥厚,有一种特别的好看。野地的边缘立着一座碉堡,不知道是什么时
代留下来的。碉堡旁有一个勘测队留下的矩形的水泥标识。那是我们常常玩耍的地
方。
在野地上没有盖仓库的时候,站在勘测标识的水泥墩上,可以远远地望见更东
边的地方立着另外一座碉堡。这座碉堡和一条稍宽一点的石子路连接在一起。我记
得它最初的路名似乎就叫蒲家桑园路,后来被改为工农兵路,这个路名一直沿用至
今。许多年后,我乘车经过工农兵路,发现这条我曾经了如指掌的路已经变得十分
陌生,我甚至指认不出一个我所熟悉的地方。
与工农兵路旁边的碉堡面面相对的是一个大粪坑。我们出门往往走到大粪坑处
便向右手拐弯,从这里一直可以走到黄埔路,然后便进入到繁华的城市中心。
乌泥湖大概就处在这样的位置上。往东更远一点,有着著名的二七纪念碑。从
那里再向南一点,便是长江流域规划设计总院的机关所在。因为它的存在,才赋予
乌泥湖这个平平淡淡的地方丰富而厚重的经历,也才使得乌泥湖的命运嵌入了整个
时代的命运之中。
二乌泥湖的人间历史
乌泥湖化湖为田后,四周一直是零零星星的沼泽和野地,人烟稀少。清朝时,
湖边修起了一座庙,庙里供着一个无精打采的菩萨。小时候我听说供的是关公,可
也有人说不是关公,是观音娘娘。这两个人物形象相去甚远,究竟是谁,不得而知。
庙里原本有一个和尚,说是从黄梅东山五祖寺上下来的。和尚每天都敲敲钟磐,清
早出来打扫一下院落。他平平静静的面孔和淡淡泊泊的生活,引起附近一些人的兴
趣,人们对他有了一些关注,于是香火就旺了起来。可是和尚还没有来得及等小庙
香火旺出一点名气,就在一天突然失踪了。郗婆婆说,她爷爷讲那个庙的事情时,
对那和尚只说过一句话:那是个真和尚呀。没有了和尚的小庙香火萦绕了一些日子,
便又随风散去。那庙后来被人叫做“乌空庙”。不知道早先有和尚时,是不是也叫
的这个名字。乌有和空无,意思重复,加重这种意思也不知有什么样的意味,只是
对于一座清冷的寺庙来说,这么叫着也还恰如其分。
在有了乌空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乌泥湖有过什么样的更多的故事,我不太清
楚。只知道这里属于汉口的东北大门,是一个兵家常争之地。这里曾经打过很多的
仗,近代历史上颇为悲壮的阳夏保卫战便在乌泥湖摆开过战场。书上说,武昌起义
后的革命军,一直打到了江北的乌泥湖,占领了乌空庙,将清军赶到了几乎出了汉
口地盘的滠口地带,然后就守在了乌泥湖这个地方。冯国璋率领着北洋军打过来时,
乌泥湖便成了炮火连天腥风血雨之地。成千的人望着这个名为“乌空”的破庙怅然
而死,鲜血很轻易地染红了乌空庙周围的河沟。也许死去的人们在最后合上眼睛那
一刹,会突然明白横在他眼前的“乌空”的含意。
乌泥湖四处曾经遍布着碉堡。直到1962年我上小学后,依然有三座碉堡散立在
附近。除了我所提到过的两座外,另有一座立在我就学的小学校园里。小时候,虽
然天天都见到碉堡,可因为到底是生活在平静和安宁之中,与欢笑和幸福相伴着,
便从来就觉得战争距离我们很远很远。现在想起来,其实在那时,战争也就刚刚过
去不几年。
1955年春天的一个日子,突然有几个不速之客来到了乌泥湖。他们默默地走在
这一大片水泊和荒草交错铺展的野地里,不时地望望因土地空旷辽阔而显得低矮的
天空。天空中有几片浮云,浮云缱绻着,令空荡荡的天空生出一些妩媚。残破的乌
空庙在这片天地中显得孤独而渺小。
一个小个子的中年人说:“就在这里吧。”
随行的一个青年人说:“这里简直像个风景区。”
小个子的中年人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放眼环视着在风中倒伏的荒草和荒草丛生
的水塘边几株绿色葱宠的树。他忽然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涕下。”
随行的另一个戴眼镜的青年人说:“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
小个子中年人笑了:“这是我最喜欢的诗。他给人以时光流逝、空间辽阔和灵
魂孤独的三种感受,就像我们现在所要做的事。三峡是前无古人的,是后无来者的,
是在天地悠悠之间的一项伟大工程,它因为大伟大而倍显孤独,有一点高处不胜寒
的意思。”
戴眼镜的青年人说:“我明白了。可是情绪上是不是太悲愤了一点?林院长作
报告一讲三峡,就神情飞扬,眼睛发亮,兴奋得不得了。”
小个子的中年人同意了他的观点:“你说得很对。古人们那种‘小我’的心情
和今天我们追逐大事业的心情是绝然不同的。我想应该这样改写一下:‘前无古人,
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慨然而屹立。’这就是我们的三峡。”
几个同行人都笑了起来,先前说话的小青年说:“皇甫工的脑子来得实在太快,
快得我们有些跟不上去。”
笑声在无人的旷野里回荡了很久。乌空庙土墙上的灰粉在这朗朗的笑声中簌簌
地脱落。
几个月后,测量的队伍便来到了乌泥湖。乌空庙在瞬间即被拆毁。这片人烟稀
少的土地上,出现了一片工地。工地被竹篱笆围了起来,仿佛围起自家的院落。蒲
家桑园的村民们常常扒着竹篱笆朝里观看。当他们中的第一个人看见野地里渐渐盖
高了的红砖楼房时,惊喜得在村里奔走相告,说是乌泥湖也有楼房了。
我想,乌泥湖真正的历史,是应该从这红砖楼房盖好之后才开始的。
三乌泥湖宿舍修建的背景
说来真是一个长长的话题。这个话题关系到中国最大的一条河流——长江,关
系到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长江风景——三峡。这个美丽的峡谷和它镶嵌着的江河,应
该说是乌泥湖最大的一幅背景。
在文学家眼里,山川河流都是风景。面对如画的景致,他们往往会情不自禁,
手舞足蹈,激情飞扬,并将这些迸发的情绪写成诗文。郦道元过三峡说:“自三峡
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停午夜分,不见曦月。
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
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李白过三峡时也说:“江带峨
嵋雪,川拱三峡流。”杜甫过三峡则说:“高江急峡雷霆斗,古木苍藤日月昏。”
白居易说:“万丈赤幢潭底日,一条白练峡中天。”
同样的风景在科学家眼里,就是不仅仅是这些了。
1945年,美国著名的坝工专家萨凡奇来到了三峡。站在悬崖边,他看到急湍的
江水在美丽的峡谷之中奔腾而下,白浪在绿荫中翻飞。所有扬起的水头都让他激动
万分,不是为这世界上最独特的山水风景,而是为世界上竟然有一个这么好的高坝
坝址。他以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到处跟人说:“从防洪、灌溉、航运、发电方面看,
任何一个方面的效益,都值得做三峡大坝。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好的机
会。坝址在中国的中心,这真是上帝对中国人的恩赐。它不仅关系到中国的繁荣,
确实可以认为它是一项国际性的伟大工程。”他还说:“如果上帝给我以时日,让
我看到三峡工程变为现实,那么,我死后的灵魂一定会在三峡上空得到安息。”
我不知道多少人被萨凡奇的激情所感染。我只知道,从此以后,许多许多的人,
都拥有了如同萨凡奇一样的梦想,无数次地行走在萨凡其曾经走过的峡谷里,亦无
数次看着奔腾的江水而激动万分。
他们依然不是为了风景,而是为了修一道拦截它的大坝。
1950年,中央人民政府为治理长江,成立了长江水利委员会。委员会曾设有三
局两处:长江上游局(重庆),长江中游局(武汉),长江下游局(南京)以及洞
庭湖和荆江两个工程处。
1953年,毛泽东主席视察长江,在听取了关于长江问题的汇报后,将手掌连连
劈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