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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高思想觉悟。觉悟高了,什么技术难关攻不下来?”
邱传志不说话了,他显得有些难堪。丁子恒看不过去,更兼他颇不喜欢这个王
志福,心想你年纪轻轻,说话大口大气做什么?丁子恒说:“小王,你是党员吧?
传达文件不是说党员尽可能不要发言吗?”
王志福说:“我不爱听你们说的这些话。你们这些人总是对我们党不满。”
苏非聪说:“谁说我们对党不满了?这不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给党提意见,帮
助党整风吗?毛主席还说意见提得好哩,如果不提,官僚主义就会越来越严重。”
这次,只有王志福的发言令大家略有些不愉快。
便是这天的晚上,苏非聪上丁子恒家来小坐了。苏非聪说:“我怎么也突然有
了你说的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呢?”
丁子恒惊讶道:“是吗?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你能说得清楚吗?”
苏非聪说:“怎么说呢?总觉得有些过火了。像老潘和老邱他们,又翻起了三
反五反时的老账,把院领导一个个点著名骂了一顿。董工和孙工,就只知道为自己
要房子。张工更过分,不断讲自己当年在海南时,有小汽车有小洋楼,做的事还没
现在这么辛苦,现在天天都在办公室上班,却什么都没有了。你说这些人解放这么
多年来怎么什么也没学会?天天叫嚷没给他民主,这回真给了他,他却懂也不懂民
主是什么。民主是让你们攻击个人么?肚量再大的领导,你攻击了他羞辱了他,他
焉能不恼火?像周则贵,听说他已经在院办公室拍了桌子。其他领导想必心情同他
一样,万一他们都恼羞成了怒,心说,给你们一根棒子,你就把主人往死里打,我
何不把棒子收回来,打你一顿呢?这样一来,你受得了吗?”
丁子恒想了想,说:“你讲得有道理。不过是不是也有些多疑了?整风骂得是
有些过火,但共产党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收回棒子,反过来再朝这些人打下去
吧?”
苏非聪说:“不。已经有不少提议,特别你们那些民主党派的,没脑子,乱叫
什么要搞多党执政,这不明摆着让共产党下台?照我看,就这么一直敞开着鸣放下
去,没有控制,话只会越说越过头。记住中国人的哲学思想,欲速则不达,还有一
句,物极必反。”
丁子恒有些迷茫,说:“《人民日报》不是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
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吗?”
苏非聪怔了一下,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就像你说的,觉得哪里不对
劲了。”
苏非聪走后,丁子恒手头上的事做不下去了,脑子里盘桓的尽是苏非聪所言,
他情不自禁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正和嘟嘟坐在床上玩耍的三毛奇怪地看着来回踱
步的丁子恒,突然,他一骨碌下床,把门后嘟嘟的痰盂端到丁子恒跟前,着急地叫
道:“爸爸,爸爸,给你尿尿。”
丁子恒停下,不知三毛什么意思,便用脚尖在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一下,说:
“干什么呀,三毛?”
三毛说:“三毛要撒尿,不敢撒裤子上,怕妈妈打,就像爸爸一样走来走去。
爸爸一定也是这样。”
一句话丁子恒令仰头大笑。他的身体靠在了桌边,桌子为笑声所震,发出吱吱
的声音。正过来欲把三毛抱上床的雯颖,亦笑得岔了气一样,软着身子坐到床上。
隔壁房间做作业的大毛二毛闻声而来,连连地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三毛手里掂着痰盂莫名其妙地望着大家,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之处。丁子恒一
弯腰接过三毛的痰盂,大声说:“噢,还是三毛明白爸爸。爸爸就是要撒尿尿了。
走,我们撤尿去。我用厕所,你用痰盂好不好?”
三毛高兴地说:“好咧!”
乌泥湖楼房的卫生间被乳白色的板壁一隔为二。一间是男式小便池,一间是男
女共用的大便池。大便池又分为两种,右舍是坐式马桶,左舍则为蹲式。不知道房
屋设计师出于什么样的设计思想,觉得有必要把卫生间设置成不同样式。丁子恒家
住左舍,故而只能有蹲式的便池可用。这对于坐惯了马桶的丁子恒来说,是一种折
磨。因为他喜欢坐在马桶上一边看书一边悠闲地大便,深感这是一种最富乐趣的人
生享受。而蹲式便池,一本书没翻几页便腰酸腿麻,而享受的感觉却因这酸麻而骤
然消失。丁子恒长叹说,左舍厕所的设计是乌泥湖楼房最大的败笔。
丁子恒把三毛连痰盂一起放在大便池的台阶上。三毛坐在痰盂上,跷着两只小
腿,只(口瞿)(口瞿)几下,便撒完了尿。他没有起身,坐在痰盂上听丁子恒站
在小便池撒尿的刷刷声。听得有趣,便拍手唱了起来:“爸爸撒尿响,当军长;爸
爸撒尿臭,当教授。”
丁子恒走出来,抱起三毛,拍了拍他的屁股,笑道:“什么狗屁歌!”
三毛笑了,脸上有如开放的花儿。三毛说:“爸爸好笨哦。我属蛇,应该是蛇
屁。”
丁子恒恍然道:“哦,原来如此!”
丁子恒再回到房间时,发现适才纷乱的心已经复归平静。他心里轻叹道,倘若
人人都像三毛这般单纯就好了。叹后又想,人和人是不相同的。有人适宜于这,有
人适宜于那。我本就不是一个懂政治的人,只适宜同单纯的人和事物打交道。那些
难以明白的事理,就让它不明白地存在又有何不可?我何必非要去弄明白它?一切
听其自然不是更好?
这么想着,丁子恒倒也轻松起来。夜里睡得很好,甚至不觉自己有梦。清早醒
来,透过窗帘缝隙,望着窗外明朗朗的天,他伸了伸懒腰朗声念道:“万事到头都
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
十
整风的会议依然没完没了,丁子恒很快就有厌倦之感。从四川带回来的资料也
没有时间整理。会上颠来倒去说的话总是那些,重复再重复。丁子恒想,政治,这
是多么乏味的事啊。
这天早上,丁子恒刚刚走出乌泥湖宿舍,忽听身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见是
规划室的吉迪成。吉迪成住在甲字楼上右舍,在江汉平原土壤调查时曾做过丁子恒
的副队长。丁子恒说:“早,吉工。”
吉迪成说:“早呀,丁工。说你又去四川搞土壤调查去了?”
丁子恒说:“是呀,派到头上,不能不去。现在只是临时回来参加整风的。”
吉迪成笑道:“你们室整风进展得怎么样?”
丁子恒说:“反正总是开会,大家都争着发言。时间长了,发来发去,也都是
些差不多的话,花去了好多时间。有时我想,还不如留在四川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
哩,那更适合我。”
吉迪成显得有几分惊异,说:“哦,你真这么想?”
丁子恒说:“怎么?”
吉迪成说:“唐白河一带土壤要补查,让我领队。可我是我们室整风运动的骨
干,走不开。室里正在跟总院交涉,要求换人。你可愿意去?”
丁子恒说:“多长时间?”
吉迪成说:“大概一个月左右。带上五六个人,边调查,边做培训,顺便带出
几个土壤方面的专业人才来。”
丁子恒说:“我去调查可以,但让我带专业人才,恐怕难以胜任。”
吉迪成笑道:“可去年在沙市,你连着讲了几场土壤与水利关系的专业课,谁
不说你讲得好?说真的,如果我去不了,还只有你最合适哩。”
丁子恒有点犹豫,说:“我要想想。不过,四川那边我还没搞完哩。”
吉迪成说:“那边没有一年半载哪里能完?唐白河只是一个扫尾而已。你做完
这边的,也误不了那边的。怎么样?也算帮我一个忙。”
丁子恒的脑子急剧地转动起来。他想起那些永远开不完的会议,想起自己坐在
桌前呆望窗外而时间却从身边悄然流逝的情景,然后说:“如果吴老总同意,我想……
我问题不大。”
整整一个白天,并没有人找丁子恒谈唐白河的事。及至下班,办公室的人走得
差不多了,丁子恒亦开始收拾桌面,吴思湘走了过来。他神情颇为忧郁,浑身都散
发着无精打采的气息。他走到丁子恒桌前,说:“丁工,到唐白河土壤调查是你自
己提出的?”
丁子恒说:“也可以这么说吧。”
吴思湘叹息一口,说:“你这样做很聪明。去吧去吧,没有比现在出差更合适
的时候了。”
丁子恒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