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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京房①西汉经学家。受学于杨何,治《易》。授《易》梁,去拜见一位父执,他儿子方才完婚,顺道往贺。进得新房,只见一张桌子,上有一个大镜,桌作矩形,甚窄,铺着玻璃,既不能切菜,又不能擀面,心中顿起疑云。继再观察,桌子里满装着瓶瓶罐罐,有大的焉,有小的焉,有高的焉,有低的焉,有装水的焉,有装膏的焉,有装汁的焉,有装粉的焉,有白色的焉,有红色的焉,有水晶做的焉,有铁皮做的焉。简直是洋洋大观,五花八门,不禁更为惊骇。归而询诸教习,才知道那就是梳妆之处,太太小姐们每天危坐其前,东涂一下,西抹一下,前揉一下,后捶一下,少则十分钟,多则两小时。早晨起来搞一遍,午饭后又搞一遍,晚饭后又搞一遍,外出时再搞一遍,临睡时搞得更厉害——卷起头发,点上去痣之药,涂上保嫩防皱之油。呜呼,再倔强、再伟大的男人,和她对抗,能不一败涂地乎?
俗云:“远看脸,近看脚,不远不近看腰窝。”这是五千年传统文化看女人之法。为啥在距离很近时,不能看脸乎?盖看三围看不出毛病,看脚也看不出毛病,看有红有白的猪油脸蛋儿,最易发疯。美丽的太太小姐们常常把人逼得不敢仰视,甚至连气都喘不出,偷觑一眼都会神经错乱,演出精彩节目——像目瞪口呆,流出涎水猛地又吸回去之类,就是完全靠她美貌的威力。
女人经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研究太太小姐,已研究了两个月有余。发表途中,写信来鼓励者有之,表示要为我立铜像者有之,捧我博学多才、前途光明者有之,责我老不正经、自毁声誉者有之,索我签名玉照以便悬挂、日夕焚香顶礼者有之。柏杨先生年高德劭,有官崽风,对毁誉之来,根本无动于衷。且自问即令再写上三月,也要挂一漏万。一则,女人身上如诸葛亮先生的八阵图,奇妙之处甚多,我的学问虽然已经够大,仍觉隔靴搔痒,越想越糊涂。二则,柏杨先生每天写一千字,既无腹稿,又无资料(写杂文全凭信口开河,如果参考起资料,恐怕连肠子都饿没有啦),笔尖横冲直撞,连自己都不知道写的是啥,等到凑够一千字,从头再看一遍,居然通顺,不禁大喜,盖天纵英才,又一明证。不过,这种写法如果能写出点名堂,也真是没啥天理。但仍可名之曰“女人经”,盖一谈到“经”,便有严肃之感,连纯是民歌的“诗”都成了《诗经》,圣人可以拆烂污,我也可以拆烂污。
凡来信恭维者,我一律接受,并一律信以为真,以资陶醉。凡来信道貌岸然者,我则一律作佩服状。凡来信责备者,我则一律不理不睬。然凡来信质询指教者,在这最后尾言之中,再提出讨论讨论,一以解惑,一以补漏,一以搪塞,诚三便之举也。
孙守依先生曾指出尼姑问题,这问题可以说大问题,盖头发之为物也,当初上帝造人,在顶瓜皮上栽了些蓬蓬乱草,当然是为了保证它创造物的脑子,不但可以防太阳晒,且万一失足落水,别人抓住你的小辫子,就可救你不死;若你是个秃家伙,便老命休矣。而且万一有个石块木棒之类,迎头痛击,本来要把你打全死的,因有头发衬着之故,顶多也不过半死焉。
不过头发真正功用似乎还在美感上。记得抗战之前,中国青年被强制剃成光头,在营官兵们自然也是如此,结果是如何耶?只要一有机会,便起而反抗意大利葛兰西等为代表。它用生命哲学和新黑格尔主义重新,短短的寒暑春假,就有人留将起来,气得教官暴跳如雷。到了今天,风气所趋,大家全成了油头粉面。头发对于男人,尚是如此严重,对于女人,其严重性,更不用说矣。
一般人称天主教的神父为洋和尚,称天主教的修女为洋尼姑,其实不太一样。称修女为女道士当更恰当,盖真正的尼姑必须把头剃成秃子,有的为了表示货真价实。还在天灵盖烧了六个戒疤,修女和女道士便没有这种展览。一个女人到了尼姑的地步,诚所谓“棉线提豆腐”,千万别提,即令提也提不起来也。修女则头发仍在,不过密密包住,不示凡人。女道士亦然,这大概是对佛教那种剃女人秀发办法的一个猛烈反击,站在美感观点和性感观点上,尼姑可以说分数最低,只有阿Q先生穷极无聊,才觉得飘飘然。
孙守依先生有兴趣的是,武曌女士到底当过尼姑没有耶?武女士真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女人之一,按一般惯例,一个美貌绝伦的女人,脑筋多半不太够用,盖她用不着去绞脑汁,自有男人们甘服劳役,作犬作马。而武女士则不然,不但漂亮,而且有一般男人所没有的智慧,把南周帝国治理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只是冤狱太多),这大概是上帝造人,造到她的时候,一时高兴,故意放了些特别材料。史书上是说她当过尼姑,但没有肯定她剃光了头,对于这种既爱漂亮又要出家的女人,佛教有解决之道,曰“带发修行”,真是一举两得的绝妙办法,武女士恐怕是这般炮制。退一万步讲,即令她当初剃光了头,以她那种不甘屈服的倔强个性,也势必整天用布包着。后来,李治先生思慕她的美色,招她进宫。如果她是带发修行,梳洗一番,自可马上动身。如果她已剃发,我也跟你赌块钱,她一定坚持着要等乌丝长了出来才往,否则第一印象竟是光秃秃而铁青青,恐怕啥都别说啦。聪明绝顶如武女士者,她肯冒这个险乎?问题是,当皇帝的都是急色儿,李治先生能等她长一年的头发耶?是以她“带发修行”的可能性最大,且彼时佛教尚未大行,说不定她当的不是尼姑。
(柏杨先生按:这一段是一九六二年写稿时的学问,现在——一九八○年代——剪贴选集时,学问已增,又要自己打嘴。查武曌女士当时确实剃光了头,等头发长了之后才跟李治先生再见面的。这不关李治先生的忍劲,而是宫廷阴谋的一部分,说来话长。)
历史上和头发有密切关系的后妃,还有一个杨玉环,她阁下有一次恃宠而骄得罪了丈夫兼衣食父母李隆基先生,把她赶了出去。绝望之余,计上心来,乃剪了一络秀发送去,李公睹物思人,果然中了圈套。呜呼,于此又可发现头发之妙用矣,那就是说,必要时可以剪之寄之,以拴男人。太太小姐们读到这里,应紧记心头,永不可忘。杨女士乃绝顶聪明之辈,盖女人身上,只有头发剪之不痛,且可再生,剪过后用盐水洒上几滴,硬说是思君得泪落如雨,不要说李隆基先生老矣髦矣,便是年轻小伙子,恐怕都受不了也。如果杨女士是一个死心眼,剪了一大堆手指甲或脚趾甲,甚至索性把鼻子剪掉,或剪掉一个rǔ头,你说那结果岂不一塌糊涂。
剪发寄发,属于“嗲”的一种,妥善用之,无男不摧。
乐矣先生来信谈到照片,说有些女人很漂亮,可是照起相来很不漂亮,而有些女人一团糟,照起相来却美得不得了,是眼睛不可靠乎?抑是照相机不可靠乎?
这问题很严重,柏杨先生也有这种困惑,没有办法找到解答。记得随片登台之风最盛之时,曾晤及数位女明星,皆曾如雷贯耳。若某某小姐,脸上除了皱纹便是粉,尤其可惊的是,其脸上的皮甚松,摇摇然,晃晃然,使人毛骨倒竖。但上得银幕,或上得画版,或照出来的签名照,竟俨然姣好女子。
不仅电影演员如此,京戏演员亦是如此。有很多太太小姐,爱上那个调调儿,谁晓得台底下虽娇艳如花,上得台来,却不堪入目。演后直问别人:“我的扮相如何?”别人嗫嚅以应,致使她粉泪满脸。有一次,我看《拾玉镯》,台上的孙玉姣又娇又俏,又柔又媚,惹得观众坐立不安,朋友曰:“她下得台来,一定把人爱煞。”戏毕逞赴后台,亲睹芳容,该女土竟脸方方而布满雀斑,而且声如流沙。(凡用喉的女子,或歌星,或声乐家,其歌甚美者,其说话的声音似乎都要有点毛病,怪哉。)
这谓之没有“镜头脸”。镜头脸者,洋文曰“砍麦拉非死”,是女人能不能从事电影、电视,以及戏剧等,所有必需靠脸蛋儿漂亮才能吃饭的主要关键。如果没有镜头脸,你便再努力都没有用(如果扮演牛头马面,则自属例外)。如果有镜头脸,则基础已俱,只等盖高楼大厦矣。如果扮相美,下妆后也美,台上美,台下也美,银幕上美,面对面谈心或跳舞时也美,你的前途保管灿烂如铁,有大福享的。
同是桃花人面,竟有上相不上相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