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太太她们在给我做新衣裳呢,”女孩指给父亲看艾米丽雅手里的针线活,说。“可好看啦,真漂亮,”她含糊不清地说。
“你愿意在我们这儿过夜吗?”艾米丽雅抚爱着女孩说。
“愿意。爸爸也留下来。”
艾米丽雅脸上泛起笑容。
“爸爸可不行,”她说。“那么就把她留在这儿吧,”她转身对做父亲的说。
“好,那就留下吧,”站在门口的队长说,说完就跟军士一起走了出去。
等押解人员一出去,纳巴托夫就走到布卓夫金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
“喂,老兄,你们那里的卡尔玛诺夫真的要同别人调包吗?”
布卓夫金和蔼可亲的脸容突然变得很忧郁,他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白翳。
“我们没听说。大概不会吧,”他说。说话的时候眼睛上仿佛仍旧蒙着一层白翳,接着又对女儿说:“哦,阿克秀特卡,你就跟太太她们一起在这儿享福吧,”说完就连忙走出去。
“这事他全知道,他们果然调包了,”纳巴托夫说。“那您现在怎么办呢?”
“我到城里去告诉长官。他们两个人的模样我都认得,”聂赫留朵夫说。
大家都不作声,显然担心再发生争吵。
西蒙松双手枕在脑后,一直默默地躺在角落里的板铺上。这会儿突然坐起来,下了床,小心翼翼地绕过坐着的人们,走到聂赫留朵夫跟前。
“现在您可以听我说几句吗?”
“当然可以,”聂赫留朵夫说着站起来,想跟他出去。
卡秋莎瞟了一眼聂赫留朵夫,眼睛同他的目光相遇,他顿时涨红了脸,仿佛摸不着头脑似地摇摇头。
“我有这样一件事要跟您谈谈,”聂赫留朵夫跟着西蒙松来到过道里,西蒙松开口说。在过道里,刑事犯那边的喧嚣和说话声听得特别清楚。聂赫留朵夫皱起眉头,西蒙松却毫不在意。“我知道您跟玛丝洛娃的关系,”他用他那双善良的眼睛留神地直盯着聂赫留朵夫的脸,继续说,“所以我认为有责任……”他说到这里不得不停下来,因为牢房门口有两个声音同时叫起来:
“我对你说,笨蛋,这不是我的!”一个声音嚷道。
“巴不得呛死你这魔鬼,”另一个沙哑的声音说。
这时候,谢基尼娜来到过道里。
“这里怎么能谈话呢?”她说,“你们到那间屋里去吧,那儿只有薇拉一个人。”她说着就在前面带路,把他们带到隔壁一个很小的、显然是单身牢房里,那房间如今专门拨给女政治犯住宿。薇拉躺在板铺上,头蒙在被子里。
“她害偏头痛,睡着了,听不见的,我走了!”谢基尼娜说。
“不,你别走!”西蒙松说,“我没有什么秘密要瞒着别人,更不要说瞒你了。”
“嗯,好吧,”谢基尼娜说,象孩子一般扭动整个身子,坐到板铺深处,准备听他们谈话。她那双羔羊般的美丽眼睛瞧着远处。
“我有这样一件事,”西蒙松重又说,“我知道您跟玛丝洛娃的关系,所以我认为有责任向您说明我对她的态度。”
“究竟是什么事啊?”聂赫留朵夫问,不由得很欣赏西蒙松跟他说话的那种坦率诚恳的态度。
“就是我想跟玛丝洛娃结婚……”
“真没想到!”谢基尼娜眼睛盯住西蒙松,说。
“……我决定要求她做我的妻子,”西蒙松继续说。
“我能帮什么忙呢?这事得由她自己作主,”聂赫留朵夫说。
“是的,不过这事她不得到您的同意是不能决定的。”
“为什么?”
“因为在您跟她的关系没有完全明确以前,她是不能作出什么选择的。”
“从我这方面说,事情早就明确了。我愿意做我认为应该做的事,同时减轻她的苦难,但我绝不希望使她受到什么约束。”
“对,可是她不愿接受您的牺牲。”
“根本谈不上牺牲。”
“不过我知道她这个主意是绝不动摇的。”
“哦,那么有什么必要找我谈这件事呢?”聂赫留朵夫说。
“她要您也同意这一点。”
“可是,我怎么能同意不做我应该做的事呢?我只能说一句:我是不自由的,可她享有自由。”
西蒙松沉思起来,不作声。
“好的,我就这样对她说。您别以为我迷上她了,”西蒙松继续说。“我爱她,因为她是个少见的好人,却受尽了折磨。
我对她一无所求,但我真想帮助她,减轻她的苦难……”
聂赫留朵夫听见西蒙松声音发抖,不由得感到惊讶。
“……减轻她的苦难,”西蒙松继续说。“要是她不愿接受您的帮助,那就让她接受我的帮助吧。只要她同意,我就要求把我调到她监禁的地方去。四年又不是一辈子。我愿意待在她身边,这样也许可以减轻些她的苦难……”他又激动得说不下去。
“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聂赫留朵夫说。“她能找到象您这样的保护人,我很高兴……”
“喏,这就是我所要知道的,”西蒙松继续说。“我想知道,既然您爱她,愿她幸福,您认为她跟我结婚会幸福吗?”
“一定会的,”聂赫留朵夫斩钉截铁地说。
“这事全得由她作主,我只希望这个受尽苦难的心灵能得到喘息,”西蒙松说,带着孩子般天真的神情瞧着聂赫留朵夫。这样的神情出现在这个平时脸色阴沉的人的脸上,那是很意外的。
西蒙松站起来,抓住聂赫留朵夫的一只手,把脸凑到他跟前,羞怯地微笑着,吻了吻他。
“那我就这样去告诉她,”西蒙松说着走了。
17 西蒙松宣布后聂赫留朵夫的心情。聂赫留朵夫跟卡秋莎谈话
“哦,怎么搞的?”谢基尼娜说。“他在谈恋爱了,真的在谈恋爱了。嘿,西蒙松简直象个孩子,居然这样傻头傻脑地谈起恋爱来,这可是万万想不到的。真是太奇怪了,说实在的,也是太可悲了,”她叹了一口气,结束说。
“那么,卡秋莎呢?您想她会怎样对待这件事?”聂赫留朵夫问。
“她吗?”谢基尼娜停了停,显然在考虑怎样尽可能恰当地回答这个问题。“她吗?您要知道,尽管她以前有过那样的经历,人倒是挺本份的……也很能体贴人……她爱您,真心爱您,她要是能为您做件好事,哪怕是从消极方面考虑,只要您不再受她的拖累,她就感到很高兴了。对她来说,跟您结婚将是一种可怕的堕落,比以前干的什么事都更堕落,因此她决不会同意。再说,您在她身边,反而使她感到不安。”
“那怎么办呢?我得离开这儿吗?”聂赫留朵夫说。
谢基尼娜天真地微微一笑。
“是的,多多少少得这么办。”
“多多少少,我怎么能多多少少离开这儿呢?”
“我这是胡说了。不过,她的事,我想告诉您,她大概看出他那种狂热的爱有点荒唐(他其实还没有向她表白过),所以又喜又惊。不瞒您说,这种事我是不在行的,但我觉得,他的感情虽然比较含蓄,也不外乎男人的那种感情。他说这种爱情使他精神上变得高尚,又说它是柏拉图式的。但我看,这种爱情即使与众不同,它的基础还是肮脏的……就象诺伏德伏罗夫对格拉别茨那样。”
谢基尼娜一谈到她心爱的题目,就离开了本题。
“那么,我究竟该怎么办呢?”聂赫留朵夫问。
“我想您得对她说一说。把事情都讲讲清楚总是好的。您同她谈一谈,我去把她叫来。好吗?”谢基尼娜说。
“那就麻烦您了,”聂赫留朵夫说。谢基尼娜走了出去。
聂赫留朵夫独自留在小小的牢房里,听着薇拉轻微的呼吸声,偶尔还夹杂着呻吟,以及隔着两个房门,从刑事犯那里不断传来的喧闹声,他心头涌起一种古怪的感情。
西蒙松对他说了那番话,解除了他自愿承担的责任,这种责任在他意志脆弱的时刻是沉重而别扭的,但此刻他的心情不仅并不轻松,甚至感到痛苦。他的内心还有这样的感觉,就是西蒙松的求婚使他独特的高尚行为无法实现,使他的自我牺牲在他自己眼里和别人眼里降低了价值:既然这样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人都愿意跟她同甘共苦,那么他的牺牲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也许这里还有一种普通的妒意,因为他已经惯于领受她对他的爱,无法容忍她再爱别人。再说,这样一来也就破坏了他的计划:在她服刑期间同她生活在一起。她要是嫁给西蒙松,他待在这里就没有必要,他就得重新考虑生活计划。他还没来得及琢磨自己的心情,房门突然开了,传来刑事犯更嘈杂的喧哗(今天他们那里出了一件不平常的事),紧接着玛丝洛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