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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当然明白您为什么要这样问我,”谢尔日说,“可是让我们丢开这个题目,看看他们思想的另一方面吧。他们同样要为孩子操心的。”
“他们的孩子吃穿都有保障吧?”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奇问道。
“当然。但是也需要操心的……”
“别谈自己了,谢尔日,”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奇说,“我们了解您的过去。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这就是您成长的土壤,这是一种不实用的土壤。因此,您瞧瞧自己吧:您生来本不是个笨人,而且还是个很不错的人,您或许不比我们差,也不比我们笨,可是您到底适合于什么事,您能派什么用场?”
“我适合干的事是陪伴朱丽,她随便领我到哪儿,我都去。我的用场是供朱丽痛痛快快地吃喝玩乐。”谢尔日答道。
“从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到,”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奇说,“不实用的或者不健康的土壤……”
“唉,您说的那个实呀虚呀的真叫人烦!人家早就明白了,可你们还没完没了地谈!”韦拉·巴夫洛夫娜说。
“那你愿不愿跟我也来谈一谈呢?”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说道,谁也不知她打哪儿冒出来的,“诸位先生们,请回避回避,因为我们母女俩想说说话。”
所有的人都无影踪了,韦罗奇卡看见只有自己单独面对着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的脸上显露出嘲笑的神情。
“韦拉·巴夫洛夫娜,您是一位有教养的太太,您这样纯洁,高尚,”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说,她愤恨得声音发抖,“您这样善良……我这个粗野歹毒的酒鬼怎配跟您谈话?韦拉·巴夫洛夫娜,您有个歹毒的坏母亲。不过请问您,太太,这个母亲操心什么事呢?是每日的口粮。用您那种文雅的语言来说,这种操心是现实的、真正的、合乎人道的,对不对?您听过粗鲁的骂人话,见过许多龌龊事和下流行为。但是请问,人们骂人、干坏事有什么目的呢?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的吗?不,太太。不,太太,无论您家的生活怎么样,总不会是一种虚无缥缈的生活。您看,韦拉·巴夫洛夫娜,我已经学会像您那样文雅地说话了。可是,韦拉·巴夫洛夫娜,您母亲是个歹毒的恶婆子,您觉得难过、害臊吗?韦拉·巴夫洛夫娜,您愿意我变成一个诚实的好人吗?我是个巫婆,韦拉·巴夫洛夫娜,我会施巫术,我能满足您的愿望。请看,韦拉·巴夫洛夫娜,您的愿望实现了:歹毒的我没影了,您瞧这一对善良的母女。”
一间屋子。门口有个醉鬼在打鼾。他没刮脸,丑陋不堪。无法认出他是谁,他的脸有一半被手遮盖着,另一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一张床。床上有个女人。不错,就是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不过她挺善良!可她又是多么苍白、疲惫,她才四十五岁,就已老迈得很了!床边有个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那就是我自己,韦罗奇卡。不过我穿得破破烂烂的!这是怎么啦?我的脸色发黄,脸相粗陋,并且房间又有多么穷酸!几乎没有什么家具。“韦罗奇卡,我的亲人,我的天使,”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说,“躺会吧,休息休息,宝贝,你看我干吗,我这么躺躺就行了。你可是两宿没睡了。”
“没关系,妈,我不累。”韦罗奇卡说。
“我的病还是没有起色,韦罗奇卡。我死了,你可怎么办?你爹薪水少,他是指靠不上的。你这姑娘长得漂亮,世界上坏人多如牛毛,将来就没有人再提醒你了。我真是放心不下你。(韦罗奇卡哭了。)
“我亲爱的,你别难过,我说这些不是责备你,而是提醒你:星期五,就是在我病倒的前一天,你为什么要离开家?(韦罗奇卡又哭了。)
“他将来会骗你的,韦罗奇卡,你就甩掉他吧。”
“不,妈。”
两个月以后。怎么转眼之间两个月就过去了?一个军官坐在那儿。军官面前的桌上放着一瓶酒。军官的大腿上坐着韦罗奇卡。
转眼之间又是两个月过去了。
一位太太坐在那儿,在太太面前站着她,韦罗奇卡。
“你会烫衣服吗,亲爱的?”
“会。”
“你是什么家庭,亲爱的,是农奴还是自由人?”
“我父亲是官吏。”
“那你是贵族家庭,亲爱的?那我可雇不起你。你当什么女仆啊?走吧,我亲爱的,我雇不起你。”
韦罗奇卡在街头。
“小姐呀小姐,”一个喝得有点醉的小伙子说,“您上哪儿?我送送您。”韦罗奇卡朝涅瓦河边跑去。
“我亲爱的,看够了吧?你要是有个好心的娘,你会是个什么样子?”原先的那个真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说,“我会巫术是好事吗?难道我没猜中?你干吗不说话?有舌头吗?你不敢说出口来,我非要把话从你嘴里硬挤出来!你到裁缝铺去过吗?”
“去过。”韦罗奇卡回答,全身直发抖。
“你看见了吧?听见了吧?”
“是的。”
“她们日子过得可好?可有学问?她们读书吗?考虑用你的新办法积德行善、普渡众生吗?她们是不是这样考虑?你说!”
韦罗奇卡不说话,却还在发抖。
“你不敢把话说出来。她们日子过得好吗?我问你。”
韦罗奇卡沉默不语,寒彻全身。
“你不敢说出来,她们过得好吗?我在问你话。她们好不好?我问你呐。你愿意做她们那种人吗?你不说话!掉过头来!你听着,韦尔卡。你有学问,可你的学问是靠我偷来的钱求得的。你一心向善,可我要是不恶,你连什么叫善也不会知道的。明白吗?全靠的是我呀,你是我的女儿,明白吗?我是你娘。”
韦罗奇卡边哭边发抖,寒彻全身。
“妈,您要我怎么样?我没法爱您啊。”
“难道我在央求你爱我?”
“我但愿哪怕能敬重您呐,可是就连这点我也做不到。”
“难道我需要你的敬重?”
“您到底需要什么呢,妈?您干吗来找我,说话这么吓人?您要我怎么样呢?”
“你该感谢我,你这忘恩负义的。你无需爱我,无需敬重我。我恶,我有什么可爱的?我坏,我有什么可值得敬重的?可你得明白,韦尔卡,如果我不是这样,你也不会有今大。有了我的坏,才有你的好;有了我的恶,才有你的善。你得明白这,韦尔卡,你该感谢我。”
“走开吧,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现在我要跟我姊妹谈谈。”
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没影了。
“未婚夫们的未婚妻,姊妹们的姊妹”①抓住韦罗奇卡的手——
①即洛普霍夫的“未婚妻”。
“韦罗奇卡,我愿意永远对你好,因为你善良,我呢,跟我谈话的人怎么样,我也就会怎么样。你现在犯愁,你看,我也犯愁。你瞧瞧,我满面愁容还漂亮吗?”
“还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吻吻我,韦罗奇卡,我们一起来承受痛苦。你母亲说的是大实话。我不喜欢你母亲,但是她是我需要的人。”
“难道您缺了她不行吗?”
“往后没有她也可以,那时候人们不需要变得那么恶了。现在却不行。你看,好人自己还不能站住脚跟,恶人却挺厉害,挺狡猾。不过你知道,韦罗奇卡,恶人是形形色色的:有的需要世道每况愈下,还有的虽然也是恶人,却需要世道好起来,因为世道变好对他们有利。你知道,你母亲需要你有教养,因为你教书可以挣钱,挣了钱她就好向你要。她希望她女儿给她找个有钱的女婿,就为这,她也需要你有教养。你看,她的动机坏,效果却有益于人。你不就是个受益者吗?还有一种恶人可不一样了。如果你母亲是安娜·彼得罗夫娜,难道你还能这样地学习,变成有教养的人吗?还能识别善,而爱善吗?不,人家不会容许你去识别任何美好的事物,只会把你变成一个玩偶,对不对?这样的母亲需要的是当玩偶的女儿,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玩偶,并且总是跟玩偶一起来玩玩偶。你母亲这人很坏,可她毕竟还是个人,她需要的是使你不做玩偶。你明白恶人是多么不一样了吧?有的恶人妨碍我,因为我希望的是:人都成为人,他们只希望人都变做玩偶,还有的恶人却有助于我。他们本不是存心愿意来帮助我,但是他们让人有成为人的可能,他们给人提供了一种成为人的条件。而我的需要也不过如此。是的,韦罗奇卡,现在我不能够没有这些恶人,他们也会物极必反的。我的恶人固然恶,可是在他们的毒手下却生出了善。不错,韦罗奇卡,你该感谢你母亲。你无需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