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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虽低着头,但似乎亦已听见阿铁醒来,遽然道:
“应该来的人终于来了……”
“你可知道,为了等你,我已在此等了一生。”
声音低沉而沙哑,阿铁一听之下骤然变色。
这个声音,正是在冰川之下,那个自称“孟元帅”的人的声音。
“这里到底什么是地方?”
阿铁并不问那男子的身份,也不问他为何将他们带到此处。
因为他早已明白,眼前此人就是那个所谓的“孟元帅”。
因为他很相信,雪缘是不会害他的,自然不可能将他带去险地。
“这里深藏在冰川十丈之下,是——”
“第十殿内的血殿!”
随着男子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阿铁随即一愣!
他错愕,非因他听见“血殿”这两个字,而是因为他已看见了这个男人的脸,这个看来年近五十的男人的脸!
他的脸,居然与壁画中站于最后的忧郁男子有八分相似!
他,可会也是画中人?
“他不是。”
突然的,原本阿铁以为是坐在旁边睡着了的苏夜突然开口说道。
“他并非那个壁画上忧郁的男子,仅仅是和他长得七八分相似而已。”
而坐在另一边的聂风也睁开眼说道。
“那,他是准?”
阿铁指了指壁画上那个男子。
“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十殿阎罗孟元帅‘孟山’;而我,是他唯一的嫡孙——”
“孟恨!”
“孟元帅”似是对阿铁十分的恭敬,见他提问,立刻回答道。
孟山?孟恨?阿铁愈听愈虽纳罕。
“原来……世上真有‘孟山’其人?那民间所流传关于他的事迹……”
“民间所流传关于我先祖父的事迹,有真有假……”
“哪些真?哪些假?……
“关于我祖父‘孟山’释放所有死囚的事一直都是真的,至于那些囚犯重获自由与新生后,这之后的故事便截然不同了。”
“哦?”
阿铁益发兴趣了。
他蓦然发觉,民间大部分哀艳美丽的神话传说,竟然全皆真有其人,当中包括白蛇传里的白素贞、法海、小青,有那个传说中的地狱之王——
十殿阎罗孟元帅……
“一百二十年前,我祖父孟山有感于那八百多名死囚能立志改过自新,一念之仁,便贸然私自把他们统统放掉,反是自己却没畏罪潜逃,因他自知死罪难免,所以向上司自行请罪,决以一命抵他们八百多条人命。”
“终于,先祖父在百词莫辩之下,被上司囚在狱中,等待九个月后的秋后处斩……”
孟恨的口中,带着无限的唏嘘。
阿铁闻言,不禁也为孟山当年那份牺牲自己的精神再次有所感触,道:
“孟前辈高义实在令人敬重.只是,后来他的际遇如何?”
孟恨摇首轻叹。
“他的际遇实是比传说中的不幸多了,对于我先祖父而言,死,已是老早豁出之事,能够为八百多人而死,死何足惜?可是他随后方才知道,世上原来有一些事。甚至比更能令人痛苦……”
“哦?”
“就在先祖父快将被问斩的前数天,他的上司斗地前往狱中向其讪笑,说我祖父愚不可及,死有余辜,他说,我祖父所释放的八百多名囚犯,已全被官兵捉回。他们被擒,是因为他们出狱后虽然也会有感于我祖父的恩义而学乘了一段日子,然而时间最终证实‘本性难移’这句说话,贼终是贼,不久之后他们便故态复萌,穷困的生活令他们逐渐忘记了对我祖父的承诺,继续烧杀掳掠,杀人如麻,被害被劫被杀的无辜百姓多不胜数,我祖父一听之下当场呆住,老泪纵横……”
阿铁开始明白何解壁画中的孟元帅如斯忧郁了。
“所以他很痛苦——他恨?”
自己异常信任的人居然背信弃义,重蹈覆辙,自己不但平白在自为他们牺牲性命,更害了许多人的性命,试问如何不痛”如何不恨?这点,阿铁十分明白。
“嗯!”
孟恨点点头,叹息着答道。
“我祖父十分痛恨自己轻信他人,更对人性异常失望,他恨!为何世间没有真正重义的人?为何?为何?为何?”
“以己度人而已。”
在一旁听着的苏夜蓦然开口说道。
这个故事,他们似乎都没有听过的样子,看样子孟恨是打算一次过告诉他们,所以并没有在阿铁醒来以前说些什么。
“如他,重信义之人,世有;不如他,背信义之人,世多……”
一言道尽。
世上若都是重情重义的好人,佛陀何须渡,神佛何须悲,英雄何须有,恶人何能狂?
“不错……如你祖父那般,已是重信重义的大丈夫,这个世上这种人亦多的是,只是他碰巧遇上一些意志较为薄弱的人罢了。”
阿铁也点点头。
他身在局外,自然比局中人看得要清楚得多。
孟恨乍闻两人称其祖父是重信重义之人,双目不期然泛起一丝感激之色。
“这之后,我祖父委靡绝望了数天,就在行刑前夕,正当夜阑人静之时,赫地,坚厚牢房墙壁突破矗开,竟然有一个和尚闯了进来。”
“那和尚是谁?”
阿铁皱了皱眉问道,他好像已经隐约猜到了。
孟恨一瞟壁画上的那个和尚,道:
“就是他一一法海和尚。”
“就是搜神宫的法海和尚?”
孟恨点了点头。
“正是他!法海甫进牢狱,便问我祖父想不想改变这个令人失望的人间?想的话便跟他一起走!我祖父见此情景先是一怔,接着考虑片刻,终也随法海一起离去。”
听至这里,阿铁逐渐了解固中底蕴。
“于是,法海便皆同你祖父回搜神宫晋见那个神?神更对他为十殿阎罗孟元帅?”
孟恨一瞄阿铁,目光似在嘉许其聪明之处,答;“嗯!而且为免我祖父终被官兵寻回,神便在此渺无人烟的冰川下建了一座‘第十殿’给我祖父栖身,并散播谣言。故弄玄虚,说这里是十殿阎罗审判世人之地,以图唬吓闲杂百姓,免他们会在误打误撞之下发现我祖父踪迹……”
“但我仍有一点不明,神每干一事必有其目的,恕我宣言,令祖父只是一个狱吏武官,神为何会对他为十殿阎罗?他断不会真如民间所传,是因为有感于你祖父悲天悯人的性格吧!”
阿铁听罢当中因果,皱眉问道。
“当然不会!这个世上,已甚少会有人干赔本之事,何况是精明老练的神?他救我祖父出狱,只因他有一种神也自觉不如的才能。”
孟恨凄然一笑。
“这可奇了!神不是无事不精、无事不晓的吗?他还有什么会不如孟山?”
这下,就连聂风也来兴趣了。
轻轻点了点头,孟恨继续说下去。
“我祖父自幼天资聪敏,且有一项专长,就是对火药深有研究,他能以火药制成各类威力无比的武器,例如火弹、火针、火枪,甚至一些更匪夷所思的奇门火器和暗器,这种本事,反而是向来自恃武功无敌的神一直不屑深入涉及的……”
“因此,神便建了这座‘第十殿’,让你祖父专心研究更新更利害的火药武器?”
听音知意,阿铁已无需孟恨再说很多,已经逐渐能够大概想明白这整件事情的情形。
“不错。我祖父为要报答神的知遇、相救之恩,且深信神会改革人间,故每日皆孜孜不倦,废寝忘餐,替其研究更新的火药武器……”
“而神为要让我祖父专心研究,亦把‘第十殿’列为禁地,除了法海可与其联络,其余任何搜神宫门众皆一律严禁踏进‘第十殿’,甚至海螺沟口那幅壁画范围亦是禁地之列,务求我祖父不会受到任何骚扰,故除了神和法海知道十殿阎罗到底是谁,其他搜神宫人一概不知,也不知到底十殿阎罗是敌是友……”
“但,神为何要你祖父研究这些火药武器?”
聂风疑惑。
毕竟以神的能为,已然可以说是天下无敌,却为何还要借助外力?需知火器威力虽大,但是按照雪缘所说的神那般无所不能一样的实力,理应是远比火器要来的方便才对。
“那只因为,神虽然武功盖世,才智超群,且其时搜神官旗下有不少像法海般的奇人异士,可惜要征服整个神州,甚或苍茫天地,这一小撮人的力量仍是微不足道,神的搜神宫必须拥有大量的火药武器,方能以寡敌众,百战百胜。”
是了,这也是绝世高手最为无奈的地方。
就算是百万军中来去自如,也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绝不可能主导整个战场,哪怕是天下无敌的神也不行!
倘要入侵人间,强大的群体力量始终是需要的。
若欠缺这项条件,那么任神如何精明,也绝不能以寡敌众,那些“众”,当然是世上所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