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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二十九日〔1〕就要到了!”
斯伦多吉喇嘛呆痴地望着桑结,一双眼睛再也不会转动了,酷似雕塑艺人制作出来的泥人。他的头上冒着热气,大颗的汗珠从鼻尖滴落下来。宫中是阴凉的,里面永远没有夏天,但他感到这位第巴就是无法遮挡的烈日,离他太近了……他要被烤焦了……
可怜的喇嘛退出之后,桑结甲措一丝不苟地梳洗完毕,换了一件绣花的黄缎藏袍,准备去主持商议地方政务。届时将要讨论布达拉宫红宫部分的经费筹措事宜。工程是这样巨大,事项是这样浩繁,这在西藏的确是空前艰难的建设项目。
原先,布达拉山上只剩有一座宫殿的废墟,宫殿名叫尺孜玛布,是吐蕃王朝的第七位藏王松赞干布在公元636年为迎娶尼泊尔公主修建的;至于公元641年为迎娶文成公主修建的那九百九十九间房子,早都在雷电、火灾、兵乱中荡然无存了。当年,五世达赖的更为宏伟的重建计划,可以说是白手起家的壮举。桑结甲措早就下了决心,即使仅仅为了纪念五世,也要把它最后完成。
布达拉乃是佛教用语普陀罗的转音,意思是观音菩萨的住处。五世达赖下令修复以来,每天有七千多个农牧民在工地支差,那血、汗、筋、骨和木、石、土、泥汇成的壮烈景象,恐怕只有在山南琼结修建一系列藏王墓时的场面可以相比。修到第八年上,五世达赖从哲蚌寺移居到这里;修到第十二年上,白宫落成了。如今,红宫的继续完成,当然就落到了桑结甲措的肩上。至于人力和财力,他是不能吝惜的。
盖丹报门进来,催促说:“第巴阁下,阵雨过去了,时间不早了,马也备好了,请起驾吧。”
“知道了。”桑结往怀里揣着文件,叫住了正要退出的盖丹,小声地问,“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您是说……”
“关于五世……”
“噢,没有,不会有的。”盖丹微微一笑,为了让第巴放心,汇报说,“达赖的各种饮食照常按时间送进去,一切都安排得和他活着的时候一样。有几次,官员们在议事厅开会,听到五世的佛堂里响着铃鼓,都感到无比的幸福。”
“千万大意不得。要尽量多一些耳目。”桑结说罢,跨出房门,一回身,咔嚓一声扣上了特制的大锁。
林卡〔1〕里,刀枪林立,歌声悠扬。一位剽悍的蒙古王子盘坐在厚厚的羊毛垫子上,一面饮酒,一面欣赏藏族歌舞。
草坪上积蓄着闪亮的雨水,一个跳舞的姑娘在旋转的时候滑倒了,疼得捂住脸半天爬不起身。王子拍着双膝哈哈大笑。陪同观看的大臣们、将军们、卫士们也都跟着大笑。摔伤了的姑娘疼得流出了眼泪,他们也笑出了眼泪。歌声不间断地继续着。
远远地,一小队人马在大路上走过,似乎谁也没有听到那林卡中的笑声和歌声,谁也不朝林卡望上一眼。他们既不加快也不放慢前行的步伐,无动于衷地、甚至是傲慢地走着。踏在碎石上的马蹄声,好像在重复着一句话:不屑一顾,不屑一顾,不屑一顾……
蒙古王子却望见了这队人马。也许是习惯于威武的人,本能地忌恨别人的威武,他的还没有结束狂笑的脸上又呈现出盛怒。他忍不住问身边的大臣:“那是什么人?”
大臣手搭凉棚望了一会,肯定地回答说:“王子阁下,那是第巴桑结甲措。”
“这样大摇大摆地从我面前经过,故意示威吗?”他把空酒碗朝地上一丢。
“不会是这个意思,一定是又去出席什么会议。”另一位大臣说,“第巴是个大忙人,也很能干,西藏的各个办事机构里都有他的座位。他的施政才干应当说是无懈可击的。”
“够了!”王子不想听这种介绍,“他们显然是欺侮我还没有登上汗位。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是我的祖父固始汗,我的伯父达延汗,我的父亲达赖汗,他桑结甲措是不敢如此无礼的。将来有一天我被称为汗王的时候,他大概就要来躬身施礼了!”
“王子,您不要想得太多,第巴不一定知道您在这里。”一位将军说。
“好吧,我欣赏你作出的这种估计。希望他们永远尊重我们。继续看演出吧。”
王子表面上恢复了常态,但他心中的不快——应当说是对于桑结的敌意——却无论怎样也无法消除。
他就是未来的拉藏汗。在他继承了汗位以后,果然把这种敌意释放出来,加剧了和第巴桑结之间的摩擦……
事情的原由是这样的:几年以前,有一个名叫才旺甲茂的贵族少女,曾经和桑结甲措相爱,在正式议婚的时候,桑结提出,等他当上了第巴以后再举行婚礼。他是有信心可以很快当上第巴的,因为五世达赖已经给了他这样的保证,但这在当时是不便公开的。女方的家长以为是遭到了拒绝,受到了羞辱,心里憋着很大的火气。恰巧在这个时候,达赖汗为自己的王子向才旺甲茂家求婚,女方的家长还有什么不同意呢?让女儿嫁给蒙古的王子,不是比嫁给第巴的侄子更体面吗?就这样,才旺甲茂成了达赖汗王子的妻子——虽然据记载,她并不是他唯一的一个。岳父岳母的羞辱,也就从此转换为两个正式的和非正式的女婿之间的羞辱。桑结甲措总觉得是王子乘机夺走了自己的情人,而王子则总觉得自己的一个妻子是桑结甲措丢弃的“次品”。双方都认为是一件令人难堪的、有伤体面的事情。将来,一旦“爱情的嫉恨在政治的磨盘里加了水”,它的悲剧性就会扩大十倍。这样的事在历史上不是没有先例的。
桑结甲措和他的随从早已走远了,不见踪影了,王子的眼前却老是晃动着第巴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形象。
“达赖老了,快70岁了;班禅还年轻,才20岁出头。这个第巴的扁头真会成为西藏的最高吗?走着瞧吧,走着瞧吧……”王子心中暗自想着,又大口大口地喝起酒来。他不知道人们为什么又在哄笑,他竟没有发现,又有一位跳舞的姑娘仰面朝天地滑倒在地上。当然,他更没有发现,由于桑结甲措匿报,五世达赖还健在的消息,早已经就是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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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童年的悲欢
山上,杜鹃花开了;地上,青草长高了;天上,云朵更白了。在西藏,春天的翅膀总是先在门隅地区展开的。
三头大牛和一头小牛向村外缓慢、安详地移动着,后面跟着放牧人——六岁的阿旺嘉措。
嘹亮的歌声在暖风中飘荡着:
牛啊,我吆喝着牛儿走啊,
叫声牛啊,快快地走吧,
吆喝的声音响彻山冈。
我从未唱过心爱的歌,
吆喝的声音就是我的歌唱。
牛啊,我吆喝着牛儿走啊,
叫声牛啊,快快地走吧,
吆喝着牛儿来到沙滩上。
我瞧着它踩出的蹄印,
多么好看的图样!
……
我和牛儿永不分离,
我多么喜欢牛叫声啊!
啊,唠唠唠唠……
突然,从树后跳出一头没有长角的“小牛”来,还“哞哞”地叫着。阿旺嘉措先是一愣,接着也高兴地跳起来:“刚祖!你学得真像!”
“我阿爸是干什么的,你忘了?”刚祖叹了一口气,“学得再像有什么用?哪有你的歌唱得好听啊!谁教你的?”
“阿妈教我的。”
“我就没人教。”刚祖又叹了一口气,“我阿爸再也不唱歌了,当然也就不愿教我了。”
“为什么?”
“人家说他音不准,还像牛叫。”
“伯伯那森可是个好人。”阿旺嘉措感到有些不平了,人们不应该说那种让伯伯难过的话。
“你不懂。低贱的好人,不如高贵的恶人。”
“我不信。高贵的恶人,不如低贱的好人。”
“我比你大得多,听得多,见得多。我5岁的时候你才出生呢。”刚祖学着长者的口吻,一本正经地把阿旺嘉措拉到跟前,“我等你半天了,有件非常重大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快说呀。”
“我问你的话,你可要真心回答。”
“一定真心!”阿旺嘉措毫不犹豫。
“从现在起,我阿爸要教我杀牛宰羊了。我已经长大了,已经不只是屠宰人的儿子了,我自己也要成为屠宰人了。明白了吗?”刚祖捡起一块石子,朝远处狠狠地一掷。一群麻雀从灌木丛中飞了起来。
“我明白了。这不是很好吗?你既然长大了,当然要学会干活。
“你能像你阿爸对我阿爸那样地对待我吗?”
“当然了!”
“唉,你不懂,人家说:宰杀牲畜的人最低贱,不准和人同坐,不准使用别人的东西。”
“我不管!有人说‘肉和骨头上不能洒稀饭’,我就要在肉和骨头上洒稀饭!我就要和屠宰人交朋友!没有人宰羊,人吃?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