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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世达赖喇叭仓央嘉措-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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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伟大的第五世达赖喇嘛已于水狗年圆寂,遵从他的遗嘱,暂不发丧。现在他的转世圣体已从班禅受戒,并经大皇帝批准是为达赖六世。兹定于十月二十五日在布达拉宫司西平措殿堂中举行坐床典礼,赐福众生。希一体周知,准四方欢腾。
  文告下面是班禅、第巴、政府大臣、各大寺院堪布的签印。

消息一经传出,僧俗又惊又喜,谁还会说什么呢?即使有人议论,一也只是私下说说而已。最不愉快的是固始汗的子孙们,因为这么重大的事情,第巴桑结竟不同他们商量,大大损伤了他们的面子。但是发作又无济于事,也不是时机。何况此事皇帝也已批准了,还派了章嘉呼图克图带着许多御赐珍宝来参加六世的坐床大典。有权势的人是最怕受到权势冷落的,他们怎能不把这笔新账埋藏在心中呢?
十月二十五日既是黄教始祖宗喀巴的忌日,又恰好是他的生辰。本来在这一天,家家要在房上燃灯表示纪念,俗称燃灯节。现在又加上个六世达赖坐床的大典,当然就更加热闹了。遵照桑结甲措特意颁发的命令,拉萨的各条街道打扫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干净过,连树上掉下一片落叶都会有人随手捡起来。
当仓央嘉措穿着用香薰过了的黄色法衣、坐着八抬大轿进人拉萨的时候,所有的房顶上都飘着各种经蟠、伞盖和彩旗,松柏树枝沿途燃烧着,螺、号、鼓、钹响成一片。到处有顶礼膜拜他的人群,尊贵的、贫贱的、应该出来和能够出来的,全都出来了。鲜艳的服饰,吉祥的歌舞,雪白的哈达……啊,这就是拉萨!拉萨是这样美丽,这样倾心于他;他也倾心于拉萨。他不禁陶醉了,有些自豪了。刚刚全部落成的布达拉宫,也好像挺立着红、白、黄三色的巨大身躯说:我是为仓央嘉措而出现的。
就这样,贫苦平民、少年诗人仓央嘉措,成了第六世达赖喇嘛。他坐在布达拉宫红宫第四层的集会大殿(① 集会大殿位于灵塔殿之东,藏语叫司西平措,为寂圆满的意思。)的无畏狮子大宝座上,接受着一群陌生人的朝拜,好像在继续做着一个奇异无比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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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金顶的“牢房”

康熙三十七年二月二十五日,也就是第五世达赖喇嘛罗桑嘉措逝世16 周年这一天,第巴桑结为他补行了葬礼,将他的遗体放进了灵塔,举行了为期10 天的祈祷法会。结束的时候还组织了一次盛大的游行(藏语叫春曲色班)。从此以后,每年这个时间都举办这么一次,这就是传小召。传大召则是宗喀巴创立的,他于公元1409 年在拉萨组织了第一次祈祷大会,从正月十五日开始,连续21 天。从那以后,也是每年按时举行一次。
刚刚传过了大召才一个月,又要传十天的小召,对于不大的城市拉萨来说,简直像长途负重载。数万名主要来自拉萨三大寺的喇嘛,数千名来自四面八方的乞丐,日以继夜地聚集在大昭寺门前,游荡在每一条街巷。由于整个拉萨没有一个公共厕所,遍地的大小便使人十分难堪。打架、凶杀、偷盗、抢劫、奸淫之类的事件层出不穷。铁棒喇嘛们光着膀子指挥着寺院武装奋力镇压,但也只能起一点恐吓作用罢了。特别是对于某些常年被圈在深寺大院而又不愿遵守教规的喇嘛,无异于是一次解放,是一个狂欢节。他们敢于进行任何活动,他们的无礼和勇敢是惊人的,甚至使有钱有势的贵族妇女也不敢出门。
那些饥寒交迫、身无分文的乞丐什么地方都敢去。他们最舍不得离开的地方是大昭寺讲经台右侧的一角,那里有一口大得惊人的铁锅,专为在传召期间向穷人施粥用。据说有一年有个人被挤得掉进了锅里,等被人打捞出来早已淹死了。
维持秩序的喇嘛都健壮得惊人,他们站在高处,端着长长的木棒,哪里出现了拥挤的骚动,就把木棒打向哪里。有时则朝着一大堆攒动的头颅扫去,人们只能抱头,却无处逃窜。被错打了的人只是咧着嘴苦笑一下,对那些汗流满面的执法者表示充分的谅解。
仓央嘉措在日光宝殿里呆了四个月,主要的活动就是学经,主要的老师就是第巴。他本想借两次传召的机会,去看看人群,散散郁闷,可是没能如愿。因为他还年轻,坐床不久,也没有受过格隆戒(① 格隆戒,即比丘戒,一般出家后到二十岁受此戒,此戒共二百五十三条。) ,所以三大寺的堪布都没有请他。看来有了地位不一定就有了资格,有了资格不一定就有了威望。好在他并不追求这些,不然,又会多一层苦闷。
他经常久久地站在南墙的落地窗前,望着下面缩小了若干倍的房屋和行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他的生活自然是豪华的,可以说是被包裹在金银珠宝和绩罗锦缎之中,然而他却感到从未有过的贫穷。他住得很高,像一只云中的雄鹰,可以俯视四方,可以扑下去抓获任何东西;然而他却什么也抓不到,一种无形的厚厚的冰云挡住了他下落的翅膀。他隐隐地觉得有些恐惧了。在广阔的藏蒙地区,作为达赖,虽说到处受到崇敬,甚至连大小便都被人们看作是求之不得的“灵药”,用高价买去治病,但他却感到周围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他需要的不是敬畏,而是知心。从前,他不缺知心,也不向往人们对他的敬畏;现在,人人都在敬畏他,却缺少了人间最温暖最宝贵的东西——知心。
人总是社会动物,离不开广泛的交往和感情的交流。笼子里的鸟兽都怀着悲哀或者愤慈,何况是人呢?更何况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少年呢?即使是被神化了的人,也很难长期忍受与世隔绝的寂寥。
他不像五世达赖,阅历颇深,思想成熟,勤于著述,忙于政教。他能做些什么呢?谁又希望他或准许他做些什么呢?贵族们说农奴是些“会说话的牲口”,他不就是“会说话的佛像”吗?
作为达赖喇嘛,本来一经坐床便意味着主持政教,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在政教方面学着做点事情,一来可以生活得有意义些,二来可以多和人们接触,排除心情的孤独。但是,第巴桑结甲措在他坐床后的头一个月内,就以师长的身份同他进行了一次谈话,谈话的时间虽然很短,却无疑是要决定他一生的行动。对于这次重要谈话的内容,他既无反驳的愿望,更无怀疑的理由。他明白了,在政教两方面,他都不可能也不会被允许有所作为。他只有牢牢地记住这次谈话,并且表示愿意照此去做― 在布达拉宫这只大船上,他只是一个高贵的乘客,而不是舵手。因为第巴的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了。
   “五世在生前和临终之时,曾多次严令于我,他说:‘桑结甲措是我最信任的,你必须居于摄政的王位,以执掌权柄;而且不能像以前的第巴那样只掌管政权,你还要掌管佛法和人间庶务。在这些方面,你无论做什么,都要和我在时做得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你不要有丝毫推托,你要始终坚定不移地指挥一切!’这些话,事关重大,我不能不尽早地向你转述。你是十分聪慧的,不需我再作解释。五世临终时还嘱咐我‘要妥善处理朝廷、蒙、藏之间的关系’。这些,你更是没有经验了。西藏的大山再多再重,我的双肩再窄再软,也要勇敢地继续担下去!你就放心好了。你还很年轻,希望你专心一意地钻研经典,努力修行。将来…… 将来再说吧。”
仓央嘉措无法预料将来会怎么样,反正大事由第巴来掌管,小事由下边人去干,倒也落得清闲。实际上,桑结他既是第巴,又是达赖,大权独揽,也很能干。既然如此,又何必把自己放在这里?他遥望着街上的行人,看到那些背水的、赶毛驴的姑娘们的身影,便联想到仁增汪姆,沉缅于对情人的又苦又甜的怀念之中。高大宫殿下方行人的脸面虽然无法看清,但是从她们身材的轮廓和走动的姿态上,能够猜想出哪个会同仁增汪姆一样漂亮。望见这样的少女,他就想:大概也是琼结人吧?
他吟咏起来:
  拉萨熙攘的人群中间,
  琼结人的模样儿最甜;
  中我心意的情侣,
  就在琼结人的里面。
他这样想象着,自豪着,自慰着。
远处林卡的龙须柳的枝条,已经染上了一层鹅黄。几声布谷鸟的啼叫,在拉萨河谷里荡着回音,牵痛了他的情肠。他多么想给仁增汪姆写信啊,把种种思念和最细微的感情都写上去,让她知道,求得她的谅解。可是谁去投递呢?即使是捎个口信儿也找不到可靠的人啊!想到这里,他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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