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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九年十一月,我在《上海——南下北上的中心》这篇短文里,已经评述过:在解
放前我是如何地怕到这座殖民地的、藏污纳垢的城市——上海!在那里,中国人是三等公
民,连印度巡捕都要高出一头!解放后,我在南下北上之间,经过多少次人民的、安静、整
洁、庄严的上海。正如一位外国朋友惊叹地对我说的:在上海,已看不到一点帝国主义的痕
迹。
一九八○年初夏,我到日本访问归来,中途在上海停留了一两天,只见了几位朋友,并
没有游览市容。当年秋天,我就病倒了,不用说到上海去,就是家门,也轻易不出了;但即
使我自己不到上海,只从我在家里接待的从上海来的亲友口里,我已深深地体会到:今日的
上海,已经从三十五年前的“冒险家的乐园”,转变成“人民的乐园”了!
今年夏天,有一位当中学教师的年轻亲戚从上海来北京观光,住在我们家里。她在北京
玩了十天,临走前我问:“北京名胜都看到了吧?王府井去过没有?要不要带点东西回
去?”
她笑说:“名胜古迹都瞻仰过了,真伟大,真美,王府井我不准备去了,我们上海什么
都有。”我感到她提到“我们上海”
的时候,有一种满足之情,有一种自豪感。
过不几天,又有一位年轻的亲戚来北京作新婚旅行,离京前一天,同她的小女婿来探望
我。这位从未谋面的、在上海长大的福建姑娘对我说:“我们应该给您带些上海的精致糕点
来,只因不知道几时才能见到您。所以只能送您一点北京的葡萄和桃子。”正好在我客厅桌
子上有一朋友刚送来的“宫廷糕点”,我把盒子递给她,也笑着说:“这盒糕点回敬你们
了,你也尝一尝北京粗糙的糕点的滋味!”她的小爱人笑着飞了她一眼,她也不好意思地笑
了。
这都是家庭生活中很琐小的趣事,但是“从小见大”,说明上海人对于他们居住生长的
地方是十分满意的,至少在吃的、用的方面,什么都有,都好,都方便。他们由“安居”而
“乐业”,也加倍起劲地做自己岗位上的工作。
这“什么都有”,要归功于上海的工人阶级,当然也包括工程师和技术人员。正如毛主
席所说的“社会的财富是工人、农民和劳动知识分子自己创造的”。在上海,工厂企业里创
造出来的物质财富,不但方便了上海的人民,而且还远销到中国其他城市和外国的地区、城
市……这些成绩我是说不清的,还是让上海人民自己来说吧!致谢为楫
楫弟:
你给我们祝寿的信前已转给二哥。二哥在我生日那天,又带一个大糕来,切糕时曾照一
相,因是陈恕照的,他要到“爱尔兰”去进修,为期一年,后天就走,相盒他带走,恐怕要
等在那边洗后才寄来。朱铁臻有电话,说调素梅事已在办,成功后请告我,我们都如恒。祝
好!姐姐九、十三桥
飞机渐渐地飞进了云层,往下看时,连祖国的整齐葱绿的田野,和蜿蜒闪烁的细细的河
流都看不见了,琳达忽然感到此时的她,又像是自己在许多年前写过的短诗里所说的:恨就
在手摸不着天脚也不常踩着地
刚刚过去的三个星期,在姑妈家里过的生活,使她活泼了许多,舒畅了许多,闲适了许
多,总的说来,就像关在鱼缸里的小鱼,忽然又回到了清澈的溪水里似的!
她离开祖国四十年了,那时她才十岁,先跟父母到了台湾,后来又到了美国。她在美国
受的高等教育,和一个在菲律宾生长的华人——刘大伟结了婚,生了一个女儿——安娜。
大伟是一所大学里的经济学教授,女儿也受着很好的教育。她在家里尽量说“国语”,
也教女儿一些中国的古典诗文,可以说是一个很美满的美籍华人的家庭。但是自从七年前母
亲逝世以后,她就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叶在大海上飘荡的孤舟,着不到边际。正是温柔娴静、
爱好文学的母亲,使她深深地沉浸在祖国的优美文学的心灵环境里。三十六年前,她的父母
和她的姑妈、姑爹一道都在台湾教书,他们同时得到美国大学的聘函,姑妈和姑爹毅然回到
了祖国,她的父亲最后选择了到美国的道路!不会英语的母亲在异国异乡,常常感到无限的
寂寞,又不惯和那些居留在美国的中国太太们打桥牌和麻将,也不会和她们无尽无休地议论
着家长里短,她在家务劳动之余,就是拿起中国的诗词小说来吟哦诵读。这时琳达就紧紧地
挨在母亲身边,听她吟诵,听她述说着对祖国故都和江南风物的描写和怀念。她觉得母亲在
她心里,就是一个抽象的祖国!母亲还鼓励她写诗,并把她写的小诗,工整地抄在小本上。
母亲死了,父亲从台湾得来的关于祖国的消息,都说的是在中共虐政淫威之下,百业凋零,
民不聊生。琳达一想到母亲所热爱的、怀念的祖国,总会忆起旧诗词里的:昨夜东风里忍回
首月明故国凄凉到此
或是:怀故国、空陈迹但荒烟衰草,乱鸦斜日
她忧伤,她抑郁,还感到在她的人格的某一方面,除了不会英语的母亲之外,都没有人
和她有心底的共同的语言。她也只有把积压在心底的话写成一首一首的短诗,来纪念逝去的
人,逝去的岁月,逝去的梦。
八十年代初期,大伟和安娜在暑期里参加了一个到中国去的旅行团,琳达不敢和他们同
去,她怕看到凋敝的故国。大伟父女回来时,她又急不可待地问着他们的观感。大伟说大陆
并不像台湾说的那样可怕可怜。他去到他从未去过的父母的故乡——广东梅县,农民富裕得
很,许多家还盖起了三层楼房。大陆到处都看不到讨饭的人,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都是衣
着整齐,匆忙而喜悦地工作着。安娜也说大陆很美,北京的宫殿真雄伟,桂林的山水真奇
秀,这些都是美国所没有的。但是琳达却觉得他们谈起中国来,口口声声是“大陆,大
陆”,缺少一种亲切之感。在安娜眼里,大陆的万里长城和罗马的斗兽场,同样地古老雄
伟,北京的天坛也和巴黎的铁塔一样的庄严挺拔,没有“亲、疏”之别,不像她母亲谈起这
些古迹时那样地低回,那样地依恋,那样“我自己的国家”的神情,琳达觉得有些怅惘。
但是大伟和安娜却带来了姑妈用毛笔在仿古信笺上给她写的一张短简:
亲爱的琳达:
见到了大伟和安娜,真是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安娜长得真像你,不过比小时的你更活
泼一些。这次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来呢?明年你一定来探亲,就住在我这里,我和你姑爹
都十分想念你。爱你的姑妈即日
原来大伟和安娜在参观一所大学校园的时候,无意中问起两位老教授的名字——本来他
们以为两位教授在十年动乱中,已经不在人世了——意外地听说这两位老人都还健在,虽然
已经退休了,却仍住在校园里,安娜说他们去拜访时,两位老人十分高兴,招待他们吃了北
京的糕点,因为夜里大伟父女俩还要去听京戏,没能留下吃晚饭。看着老人都很健康,住得
也很舒适,满屋的书架,满院子的花!
于是,在今年夏天琳达就回国来过了三个星期的快乐的探亲假。
姑妈没有孩子,可是家里十分热闹,总是有人来访,不是他们的学生,就是他们学生的
学生。客人称姑妈为陆老,称姑爹为耿老。对着客人,姑妈总是搂着她的肩膀,亲昵地向她
的学生介绍说:“这是陆琳达,我的侄女,从美国回来探望我们的。”于是,这些中、青年
人就十分热情地过来同她谈话,还夸她的普通话说得地道,不像是一个久居在外国的人。姑
妈还请她的学生们带她去看一些新鲜的事物,说:“你一定会常回来的,名胜古迹是常存不
变的,不过每年会修缮得更完整美好一些,还是去看看一些新的工厂、农村、个体专业户
吧,可以对照出祖国不断地发展和进步的情况。”于是琳达在同他们一同参观访问的时候,
总仔细写下一些笔记,同时她也小心地问了一些她认为不能问的话,比如:十年动乱中,她
姑妈姑爹到底受了折磨没有,“文化大革命”还会不会重来?
她惊奇地发现这些答话的人都十分自然、乐观而坦率。他们说,她姑妈和姑爹也和其他
的老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