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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我却是一切自由之家。学校和老师都不在那里;而且我似乎感到任何人都不必做它所不愿
做的事情。它的幽深的悠闲有点神秘的意味;大家在玩,做她想做的事情,自己做什么事也
不必去汇报。我的小妹妹尤其是这样,对于她,虽然她也和我们一起上尼尔卡玛尔先生的
课,而无论她功课做得好坏,他却不动声色。而且在十点钟的时候,我们必须赶紧吃过早
饭,准备上学,她呢,却甩着小辫,洋洋地走进里面去,把我们逗得心都乱了。
当那位新娘子,挂着金项链,来到我们家里,内院的神秘更加深沉了。她,从外面来
的,又变成我们家的人,她本来是生人,而又是自己人,这对我有奇异的吸引力——我热望
和她交朋友,但在我千方百计靠她近点的时候,我的小妹就把我推开,一面说:“你们男孩
子在这里做什么?——快到外面去吧。”失望加上受辱,我就赶快逃走了。从她们房子的玻
璃门外面,我们能看到一切新奇的玩意儿——陶瓷和玻璃做的——颜色装潢都十分鲜艳。我
们是被认为连摸一下都不配的,我们也更鼓不起勇气去请求拿一件来玩玩。无论如何,那些
都是稀罕奇妙的东西,对于我们男孩子们,给内院又染上一层魅力。
受过多次的拒绝,我和内院疏远了。对于我,内院和外界一样,都是接触不到的。因此
我所得到的内院的印象,都像图画一样。
夜晚九点钟以后,上完阿哥尔先生的课,我就进去睡觉。
一盏阴暗摇闪的灯笼,挂在通着内外院的、长长的、装有软百叶帘的甬道里。甬道尽头
的转折处,有四五层楼梯,是光线照不到的地方,下了楼梯我走到第一进方院的回廊上,一
条柱子似的月光从东方天上斜照到回廊的西角,其余的地方都隐在黑暗里。在这一方块的光
明中,女仆们聚在一起,伸着腿紧挨着坐在地上,把废棉搓成灯芯,一面低声地谈着她们乡
村里的家事。许多这样的画面,难忘地印在我的记忆里。
晚饭之后,在躺到宽大的床上以前,我们在走廊上洗了手脚;我们的保姆之一,亭卡里
或是珊卡里,就来坐在我们头边,对我们唱着一个王子怎样地在旷野荒郊里一直漫游下去的
故事。故事讲完了,屋里寂静下来,我面向墙壁凝望着灰墙上剥落的地方,黑一块白一块地
在微光中模糊;隐现从这上面我幻拟出许多奇异的形象,一面就睡着了。有时在半夜,在我
朦胧之中听见看夜的斯瓦茹卜在巡视楼廊时的吆喝。
以后新秩序来到了,当我从里面的、我所想象的陌生的梦境里,得到了久已渴望的洋溢
的关怀;当那自然的、应该是每天来到的东西,忽然连积累的余款,补偿给我的时候,我不
能不感到晕头转向。
小旅行家充满了旅行的故事,而且由于每次复述时候的拉扯,这叙述越来越散漫了,以
致和事实毫不相符。不幸得很!和一切其他事物一样,故事陈旧了,说书人的光荣也受了损
害;因此他必须添上新的渲染来使故事永远新鲜。
从山上归来之后,在母亲的晚间露天集会上,我成了主讲人。在自己母亲眼里成为一个
有名人物的诱惑,是那样地难以抗拒,就和这名誉得来的那样容易一般。我在师范学校上课
的时候,在某个读本上头一次看到说,太阳比地球大过千百倍,我立刻就把这事实告诉母
亲。这是为证明这个看来很小的人,在他身上也会有些伟大的成分。我有时也把孟加拉文法
书上,在讲到作诗法或是修辞学时所用为例子的诗句背给她听。现在我在她的晚间集会上就
讲些从普罗克特书上摭拾来的零碎的天文知识。
父亲的从者基肖里当过达萨拉提叙事诗弹唱团的团员。
当我们一起在山上的时候,他常对我说:“啊,小弟弟①,我们若是有你来参加我们的
说唱队,我们就能作很好的演出。”
他的这句话向我展开了一幅诱人的漫游的图画。做一个小旅行乐师,到处去走,又说又
唱。我在他的节目里学了许多歌,对于这些歌的要求,比我的关于太阳的光球和木星的许多
月亮的讲话,还大得多。
但是我的最能引起母亲的共鸣的成功,还在于那时内院只能满足于克里狄瓦斯的《罗摩
衍那》的孟加拉译文,我却跟父亲读过大圣贤瓦尔米基的梵文韵律的原文。当我告诉她这件
事的时候,她喜出望外地说,“给我念几段这一种《罗摩①仆人们称主人和主母为父亲母
亲,称他们的孩子为弟妹。——译者衍那》吧,念吧!”
不幸得很!我读的瓦尔米基的《罗摩衍那》,只限于梵文读本选录的一小段,连这个我
都不能完全应付,而且重新温理一下,我发现我的记忆力欺骗了我,许多我以为我记得的,
都变得模糊了。但是在热诚的母亲等待着夸示她儿子的奇才的时候,我没有胆量去说“我忘
了”;因此在我朗诵的句子里,瓦尔米基的企图和我的解说有很大的分歧。这位善心的、圣
贤的在天之灵,一定会饶恕这个求得母亲嘉奖的光荣的孩子的胆大妄为,但是马都苏丹①,
骄傲的摧毁者,是不会饶恕的。
母亲对于我的卓绝的宣传,压抑不住她的情感,她想让所有的人都能分享她的赞赏。她
说:“你必得把这个朗诵给都维京都拉听。”
我心里想:“这下子逃不过了!”我提出一切我能想到的逃脱的理由,但是母亲坚持不
听,她把我哥哥都维京都拉叫来,他一来到,母亲立刻就欢迎他说:“你听听拉比念瓦尔米
基的《罗摩衍那》吧;他念得多好!”
非朗诵不可了,但是马都苏丹大发慈悲,只用他的一点降低骄傲的力量,把我放过了。
我哥哥一定是在忙着自己写作的时候被叫来的。他并不想听我把焚文译成孟加拉文的朗诵。
我刚念了几节,他只说“很好”,就走开了。
在我升到内院以后,我感到更难于恢复学校的生活了。我用一切逃避手段来逃脱孟加拉
中学。以后他们又勉强送我进圣谢浮尔学校,结果也并不更好。
①印度教大神毗湿奴的另一称号,意思是杀死骄傲的恶魔马都的人。——译者我的哥哥
们作过短期的努力之后,对我完全失望了——他们连骂也不骂我了。有一天,我的大姐说:
“我们都希望拉比会长大成人,他使我们大大地失望了。”我感到我的价值在社会上显著地
下降了。但是我不能下定决心去被拴在学校磨坊的无尽折磨上。这和一切生活与美永远分离
的学校磨坊,就像是一个可恨的残酷的医院和监狱的混合物。
在圣谢浮尔有一个珍贵的记忆,我至今还新鲜而纯洁地记在心里——就是学校里的老师
们。他们并不都是最好的。特别是我们班上的老师们,我在精神上说不上尊敬与否。他们一
点也不高过教师们的教书机器的种类。就是这样,这个教育机器是无情地有力,再加上宗教
的外面形式的石磨,年轻的心就真正地被碾干了。我们在圣谢浮尔得到的就是这个机器推动
的磨石式的教育。但是,像我所说的,我保有一个把我对于教师的印象提高到理想水平的回
忆。
这是关于德庇尼仁达神父的回忆。他和我们没有多大的接触——若是我记得不错的话,
他只在短期内代过我们班上一个老师的课。他是西班牙人,仿佛在说英文的时候有点口吃。
也许为这个原故,学生们对他说的话都不大注意。我似乎感到学生们对他的简慢使他不快,
但他一天一天柔和地忍受下去。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在同情中总是向着他。他的脸并不漂
亮,但是他的相貌对我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无论什么时候我看着他,他的心灵仿佛都在祈
祷,一种深沉的宁静充满了他的内外。
我们有半个钟头的时间仿写字帖;这就是我心不在焉地,手里拿着笔,思想到处漫步的
时间。有一天德庇尼仁达神父在监督这一门课。他在我们椅子后面踱来踱去。他一定看见我
一直没有动笔。他忽然在我的椅子边站住了。他俯下来轻轻地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柔和地问:
“你不舒服吗,泰戈尔?”这不过是一句简单的问话,但却是一句我所永不忘记的话。
我不知道别的学生对他的印象如何,但是我感到在他里面有一个伟大的灵魂,直到今天
这回忆仿佛给我一张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