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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剧本上演后轰动一时,成了“一九五六年伦敦舞台上的一颗炸弹”。不论在伦敦,巴
黎,哥本哈根,奥斯陆,柏林,纽约等处演出,都是场场满座。评论界对于这剧本,辩论得
很激烈,但是大家都不得不承认:“它揭露了战后青年人的真实状况。”作者从吉米的嘴里
说出:
“有一天,我不再摆糖果摊来过日子,我也许要写一本关于我们这些人的书……在一里
高的火焰中写出。这追忆是从火里出来的,从血里出来的,我的血。”
这剧本引起某些评论家的“狂怒”,不是无因的。作者通过吉米的嬉笑怒骂,极其尖锐
赤裸地描绘出老大帝国没落的殖民主义者,和伪善的资产阶级的恼怒和悲哀。他们对于帝国
的日趋崩溃,殖民地的逐渐削减,怀有无穷的感慨与留恋;对于被美国的控制奴役,感到无
可奈何的不甘心;对于将来大战中核子武器的使用,感到无名的紧张与恐惧……这些心理,
都写得淋漓尽致。比如吉米认为他的上校岳父是:
“可怜的老爸爸——他不过是爱德华时代的旷野中残留下来的一棵老树,它不能了解为
什么阳光不再照临了。”
又从上校自己的嘴里说出:
“……也许吉米是对的……我离开英国的时候是一九一四年的五月……直到四七年,我
对于自己国家的情况没有看到多少。咳,我当然知道情形是改变了。大家总在告诉我这国家
是一直在走着下坡路……但是在那边,这些话对我仿佛都不真实。我所记得的英国是我在一
九一四年离开的那个英国,我愿意永远这样地记住它。而且,我还带领着帝国的军队——这
是我的世界,我爱它,我爱它的一切。在那时候,似乎一切都会永远继续下去。现在回想起
来,就像是一个梦。如果它能永远继续下去,那该多好。那些山上的悠长清凉的夜晚,一切
都是紫色金色的。你母亲和我那时多么快乐。仿佛我所能想望的一切都已得到满足。我想阳
光最后照临的那一天,当那列肮脏仄小的火车,喷着气驶出拥挤闭闷的印度车站,军乐队拼
命奏着军乐。我就从心里知道一切都完了——什么都完了。”
再看吉米是怎样嘲骂海伦娜的:
“……我深深地了解海伦娜和她那一伙人。其实,这伙人到处都是,挤得你动不得。他
们是一伙浪漫的人。他们的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回顾过去。他们所能看到的唯一光明的地方
就是黑暗时代。”
这剧本里嘲笑美国文化的地方不少,例如说有一个美国耶鲁大学的教授,相信莎士比亚
在写《暴风雨》这部剧本的时候,变成一个女人等等。但是最悲哀的是:
“……但是我要说生活在美国时代里是悲惨的——当然除非你是一个美国人。也许我们
的孩子都要变成美国人。这是一种思想,不是吗?(他踢了克利夫一脚,大声叫着说)我说
这是一种思想!”
关于侵略战争和核子武器,吉米是这样说的:
“……我设想我们这一时代的人,再也不能为一个伟大的目的而牺牲了。当我们都是小
孩子的时候,在三十年代和四十年代,别人都替我们做过了。再也没有剩下什么良好和勇敢
的目的了。如果那声巨响真的来到,我们都被炸死了,它也不会在那古老体面的图案上加上
什么光彩。它只不过是一个勇敢的新的‘没什么,谢谢你’的一段小事故,就如同跑到公共
汽车前面一样,死得那么无意义和不光荣……”
这剧本里使我感到窒息的,是“战后英国青年人”灰色的人生观,一片苦闷,悲哀,恐
怖与绝望的气息!吉米叫着说:
“呵,天哪,我是怎样地想望一些平凡的人类的热情,只是热情,如此而已,我想听一
个热烈激动的声音叫出阿里路亚!(他做戏似地捶着胸膛)阿里路亚,我活着哪!我有一个
主意,为什么我们不玩一个小游戏呢?让我们假装我们都是人,我们都真正地活着,哪怕只
活一会儿也好……”
“……没有人用思想,没有人关心事物,没有信仰,没有信心,没有热情——只不过是
又一个星期天的夜晚。”
从阿丽森对克利夫的谈话里,也说出:
“……我总是回顾,直到我记忆的尽头,我就想不起年轻的感觉,真正的年轻的感觉是
什么样子的。那一天吉米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因此,在无聊,苦闷,悲哀的“又一个星期天的夜晚”,灰色的吉米就滔滔不断地向着
他心爱的妻子和忠实的伙伴挥舞着无力的拳头!他把阿丽森当作他从中产阶级掳来的“人
质”,对她痛骂这个“吃的太饱”,“特权太多”的家庭和阶级。
他骂阿丽森是柔懦,阿谀,冷酷,愚蠢……这一切都使得阿丽森向她的父亲诉苦说:
“……是的,有的人是存心报复才结婚的。至少,像吉米这种人是这样的……”
吉米的一腔无名烈火,是有它的背景的。他的父亲是从西班牙战场上受伤回来的军人,
受尽了侮辱漠视而死去的。吉米悲愤地说:
“有十二个月之久,我看着我的父亲死去——那时我只有十岁。他是从西班牙战场回来
的,你知道。在那边一帮敬畏上帝的绅士们把他搞得遍体鳞伤。他活不了多少日子了。人人
都晓得——连我也晓得……但是只有我一个人关心他……
家庭为这件事感到羞愧——羞愧而恼怒(面向窗外)。至于我的母亲呢,她只想到她是
和一个什么都做得不对的人成为同类了。我母亲是赞成同少数人来往的,但是这些少数人必
得是漂亮时髦的人!……每逢我坐在他的床边,听他说话或是念书的时候,我必得拼命忍住
我的眼泪。到了十二个月的终了,我也变成了一个退伍军人。……你看,我在很小的时候就
知道什么是愤怒——愤怒而无能为力。我永远忘不了这个……”
因此,吉米永远同情劳动阶级,同情“什么都做得不对”的人,而谴责时髦漂亮的社会
上层人物。他对于他朋友的母亲唐纳夫人(一个终身辛苦劳作赡养全家帮助朋友的善良的妇
女)的死,感到无限的伤心,他悲愤地斥骂阿丽森说:
“不该挨饿的人在挨饿,不该被爱的人却被爱着,不该死的人死去了。”
应该说,愤怒是必然的,但是“愤怒”之后,只感到“无能为力”,就没了劲了,这是
一个关键!这就注定了他永远陷在彷徨苦闷的绝境,而成了悲剧的主人翁!
作者从阿丽森对他父亲的谈话里,说出老年和青年两代的共同问题:
“您觉得伤心因为什么都变了样。吉米觉得伤心因为什么都不变。可是你们两个人都不
敢正视事实……一定在某个地方出了点毛病,对不对?”
在阿丽森和海伦娜的对话里说:
海伦娜你知道吗?我已经发现了吉米的毛病在哪里。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他生错了时
代。
阿丽森是的,我知道。
海伦娜现在再也没有这种人的地位了——不论在性的方面,或是政治方面,或是其他方
面。因此他就总是那样地夸夸其谈。有的时候,我听着他讲话,我觉得他是活在法国革命的
中期。当然,他们是应该活在那时期的。他不晓得他是在什么地方,或者他要往哪里走。他
永远做不出任何事情,而且他也永远成不了任何东西。
最后呢,他们就灰心绝望地过着“逃避一切”的生活。吉米和阿丽森“变成了有着毛皮
的脑子的,披着毛皮的小动物”。吉米是一只狗熊,阿丽森是一只松鼠,因为他们“不能再
忍受做人的痛苦了”!
但是在那样的社会下,动物也不能安生的。吉米困乏无力,温柔尖酸地说:
“……我们还必须小心谨慎,因为到处都埋伏着残酷的钢铁的捕机,就等着那些有些疯
狂,略带凶恶,而非常胆小的小动物的。对吗?”
在他们凄惶地互相拥抱,互相叫着:
“可怜的松鼠!”
“可怜,可怜的狗熊!”的声中,幕落下了!
在帝国殖民主义总崩溃的前夕,不想当“脑子长毛的动物”的英国青年人,要往哪里走
呢?我一直在想着。一九五九年一月二十二日,北京。朝阳和夕照
一九五八年的三月到六月初,我访问了欧洲几个资本主义国家,如英国、意大利、瑞
士;十月初到十一月底,我又访问了苏联。我看到了一个极其鲜明的对照——一边是夕阳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