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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美妙的消息,阁下。”斯鲁特的手指抚摸着他烟斗的温热的烟锅,企图用他并没有感受到的高兴来微笑。
“是的,可是另外一个消息却并不那么好。”市长顿住了,瞧着斯鲁特的脸,戏剧性地说:“俄国人进军了。今天黎明,苏联入侵我国。他们成百万地涌过边境。他们的借口是他们要保护他们在波兰的同胞以免落到德国人手里。当然,这是个露骨的、伪装的谎话,不过俄国人从来没有变。他们已经占领了泰诺波尔和巴拉诺维齐,罗夫诺在一个钟头之内就会陷落,如果它还没有陷落的话。我们在东边没有军队。我们已经牺牲了一切在西边挡住了德国人,等待盟国进军。现在俄国人来了。在华沙和边境之间没有任何东西阻挡他们。”斯鲁特放声大笑。市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怎么了,先生?你不相信我?我告诉你,俄国人趁波兰在受难的时候从背后扑上来。这是一桩历史性的背叛。我有一封信给你们的总统!”他从胸前口袋里抽出一张纸,打开,摊在斯鲁特面前的桌子上。“如果你在措辞方面有建议,我们欢迎,但是现在生死存亡的问题是快,要用最快的速度。”
斯鲁特几乎没法在头脑里把这张灰色官方文件上的波兰字译出来。现在他能想到的一切就是苏联的坦克和兵士正在接近华沙。他都几乎看到了那些在爬动的机械和斯拉夫型的脸。也许他们不为别的,只是来要求这笔邪恶交易中他们的一份的。也许他们会和德国人交战,把华沙变成哈米吉多顿①。也许他们会把有名的俄国大炮带来,帮着德国人用两倍快的速度把这个波兰首都变成齑粉。这个消息在他看来是真正的世界末日,而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笑。他朝这张在他眼前飘浮的纸瞥了一眼。“我明白,这个情况异乎寻常,”他总算开口说了,对自己有条有理的流利的话连他自己也觉得惊讶,“但是一座城市的首长要写一封信给一个政府的首脑,这是失礼的。由莫斯西斯基总统②或者史密格莱-里兹元帅③或者贵国政府的什么人出面,也许会更有效些。”
①史密格莱-里兹(1886—1943),当时波兰总司令。
②莫斯西斯基(1867—1948),当时波兰总统。
③见《新约》《启示录》第十六章:世界末日天下众王聚集争战之处,希伯来语叫做哈米吉多顿;指世界末日一场大战。
“可是先生,我们的国民政府已经越过边境到了罗马尼亚。现在他们可能已经被软禁起来了,不出这个星期,德国人就会把他们都吊死。现在只剩下华沙,可是我们不害怕,我们在继续战斗。我们要知道我们能盼望什么。”斯鲁特定下心来,把这信件看了一遍。这是一些熟悉的、可怜的恳求的话,和这几个星期来华沙广播电台向法国英国广播的话一样。事实上,这位市长所讲的话也跟他在广播里讲的话风格相同。“先生,我不能肯定我能多快地把这个送出去,最近通过斯德哥尔摩,我经常遭到十二小时或者更久的耽搁。”
“我保证你立刻发送。你可以用明码发出,让全世界都知道,”市长挥着拳头,高喊着,“尽管俄国人背信弃义,华沙的人民还在战斗,我们呼吁美国总统说一句有希望的话。只要他说话,盟国就会听从。他们会进军,趁现在还不晚。还是能够从背后把德国人打垮的。他们所有的兵力都在波兰。只要两个星期,盟国就能对着柏林怒吼。只要让总统说话,他们就会进军!”
“我们可以很快地把它译成密码,阁下。我觉得这样更妥当些。在半小时之内我们就可以准备发出。”
史塔钦斯基用比较一本正经的口气说:“打电话到我的办
公室,我们可以给你安排与斯德哥尔摩或者伯尔尼直接通话。”他站起来,朝房间四周看了一眼。“一块和平的绿洲。德国空军倒是尊重美国国旗。他们很聪明。这小伙子睡得真香。”
“他累了。市长先生,中立国侨民的撤退问题怎么样了?昨天你跟德国人讨论这个问题没有?”
“现在不是时候。他们是打着停火的旗子来要求我们投降的。德佐玛将军不肯接受这个信件,德国军官也不肯讨论任何别的问题。他们说要把我们变成一堆瓦砾!”市长的嗓音提高到广播时一样。“今天早晨他们在全城撒传单,也是这样威吓。可是他们讲的‘成群的飞机’和‘炮弹的风暴’在哪里呢?德国人已经把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抛在我们身上了。他们除了恐吓的话,没有什么别的可增加。这两个星期来,他们干尽一切坏事,我们却依然存在!请罗斯福总统只要说一句
话,世界的文明还能在维斯杜拉河上看见一次历史性的胜利。”他的声音低下来,兴奋的神情从脸上消失。“我提到了中立国侨民的问题。他们的使者指出,很快就会有办法。”市长冷冷地看了斯鲁特一眼,微笑得胡子都弯了起来,又说:“我们并不期望你呆下来和我们共命运。”
“你要明白,我们有十九个妇女在这里,”斯鲁特在这种微笑的压力下感到有必要进行辩解。
“男人,女人,还不都一样?你们是中立国。”市长伸出手来。“请你把信发出。我最后还是必须把它广播出去。我愿意让你们伟大的总统有一段时间在私下考虑他的答复。”
斯鲁特握紧他的手。“我们在这里的美国人敬佩华沙的坚强不屈;这一点我能够向你保证。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我们回去以后会讲给大家听。”
市长看来是感动了。“是吗?你看,德国人不是超人。华沙已经把这一点教给全世界。有些德国人作为个人来讲是很好的人,但是作为一个国家,他们是猪猡。这是一个深刻的民族幼稚性和自卑感的问题;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他们有机器,有铁路,有工厂,但是我们不怕他们。我们所要求的一切,就是有继续跟他们战斗的机会。”
“我一定会把这些话向我的政府转达。”
“我们需要帮助。从这儿出去,我就去挖战壕。”市长演戏似的摊开长着茧子的手掌让他看,走了出去。斯鲁特在写字桌上写了几分钟,然后叫一个译码职员来。
“拜伦,醒醒!”他摇摇拜伦的肩膀,手上都沾上了砖瓦灰。“醒醒,快起来。大事不好了。”拜伦翻过身来,睁开沉重的眼睛。“俄国人打来了。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到这里,今天早晨他们侵入波兰了。去把娜塔丽叫来。”拜伦以有弹性的动作坐了起来,醒了。“俄国人?老天爷。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有意思?拜伦,你瞧,华沙也许变成德国军队和俄国军队之间的无人地带。这个城市可能被炸为粉末!去找娜塔丽,对她说,叫她到这里来,呆在这里。在一个交战国的医院里工作,他妈的无论如何是个问题,而且现在——”斯鲁特走到门口,一只拳头里握着烟斗,心烦意乱地按在脑袋上。“真是乱七八糟,有那么多事要干。”
拜伦打个哈欠,站了起来。“忙什么?俄国边境离这里有多远,二、三百公里?他们的军队说不定一个星期还到不了华沙。”
斯鲁特笑了。他没有想到俄国军队需要好几天工夫才能前进这三百多公里,然而这是真的,而且十分明显。他拿出烟包,把烟斗慢腾腾地装进去,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说:“当然,可是问题是,这个新发展把一切事情都改变了。没有任何预告说俄国人或者德国人下一步会怎么办。今天也许华沙上空会有一场混战。德国人也许会决定通知给半个小时,让中立国侨民撤出去。”
“好吧,我会想法子找到她,可是你知道娜塔丽的脾气。”
“请告诉娜塔丽这不是我的口信,”斯鲁特一手握着门把,点着脑袋,用一种紧张粗暴的声调说。“而是美国政府的正式通知。我们不能再为在这房子四周墙壁以外的任何人的安全
负责。如果我们突然在停火旗子之下收拾东西从这里出去——这是随时可能发生的——而她偏偏不在,我不能因此而耽搁五分钟。我们走了,她就成为留在华沙的唯一外国人。如果她异想天开,炸弹没有把她炸死,纳粹没有把她杀死,她就能写一本书了。对她这样讲,好不好?”他使劲把门关上。
现在拜伦已经很熟悉去医院的路。他要穿过城里被德国人炮轰最厉害的部分。一路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成堆的乌焦的瓦砾;街上是炸成的大坑,破毁的下水管道,断了的电线,倒下的电话线杆,拔起的树,以及无数的碎玻璃、碎砖瓦、碎木片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孩子们在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