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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风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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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岁月的又一大……

他们直到中午才在洒满阳光的起居室里用早餐。玫瑰花在房里散放着芳香。他们吃的是牡蛎、牛排和红酒。这是娜塔丽点的。她说,她就想吃这些,拜伦也称之为完美的食谱。他们是穿着睡衣吃的,不大说什么,只是深情地相互凝视着,有时为了一句傻话——或者什么也不为——笑了起来。他们由于情欲得到满足而容光焕发。随后她说:“拜伦,咱们究竟一共有多长时间?”

“哦,从我们靠岸算起,七十二个小时——那就是星期四的两点半。”

她眼睛里那种纯真的喜悦减少了几分。“啊,那么快?这蜜月太短了。”

“这不是咱们的蜜月。我还可以享受二十天假期。我直接从潜艇学校给‘S—45号’打过报告。等你一回国,我就过那二十天假期。你什么时候回去?”

她用手托着头。“啊,亲爱的,难道我现在就得开始动脑筋吗?”

“喂,娜塔丽,为什么不给埃伦拍个电报,告诉他咱们结了婚,马上要回国?”

“我办不到。”

“我不让你回到意大利去。”

听到他这直截了当的语调,娜塔丽扬起了眉毛。“可是我非去不可。”

“不,你不能去。埃伦太机灵了,”拜伦说。“来,咱们把酒喝干了。只要有你、或者我、或者别人替他写信,去图书馆查材料,料理厨房,管理花匠和水暖工人,他就不会离开那所房子。就是这么回事。他喜欢这样,他不容易被吓住。尽管他什么也不料理,成天感冒,埃伦大叔却是个顽强的家伙。假如你拍了电报去,你想他会怎么办?”

娜塔丽犹豫了。“他会想法叫我改变主意。不成的话,就认真准备离开意大利。”

“那才是你对他最大的帮助。”

“不,他会搞得一塌糊涂。他不善于和官员们打交道。官员们越蠢,他就越糟糕。他真能掉进自己的陷阱里。莱斯里·斯鲁特和我两个人用不了多久就能叫他上路。这回我们非办到不可。”

“斯鲁特?斯鲁特不是正要去莫斯科吗?”

“他曾主动表示可以先在罗马或锡耶纳停留一下。他对埃伦是真心实意的。”

“我知道他对谁真心实意。”

娜塔丽露出尖刻的眼神温柔地说:“勃拉尼,吃莱斯里·斯鲁特的醋了吗?”

“好吧,六十天。”

“你说什么,亲爱的?”

“你回意大利两个月。不能再长。六十天应该足够啦。要是四月一号或者在那以前埃伦还没离开,那就怪他自己了。你就回国。现在就预订下回程的票吧。”

娜塔丽撇了撇那张大嘴巴。“懂了。拜伦,你是在对我下命令吗?”

“正是。”她用手心托着下巴,用吃惊的眼光凝望着他。“你要知道,被你这么吩咐着我觉得很舒服。我也说不出为什么。也许这可喜的新鲜劲儿渐渐会过去的。反正,我的主子老爷,我一定遵命就是。六十天。”

“好吧,”拜伦说,“咱们穿上衣服逛逛里斯本去。”

“我已经逛过了,”娜塔丽说,“可是我十分赞成换换空气。”

拜伦把钥匙往旅馆柜台上一放,就要他们的护照。那个黝黑、短小的办事员带着发困的神情在一扇门里消失了。

“看那些家伙,”拜伦说。尽管到处是阳光,六个德国人穿了系腰带的黑雨衣,正聚在大厅进口的地方交谈,朝进出的每个人都狠狠盯上一眼。“他们干嘛不索性把长靴子也穿上,A字臂章也戴上呢?他们有些什么特征?穿雨衣?戴宽檐帽?脸晒成青铜色?他们哪里来的时间洗日光浴呀?”

“我背着脸也认得出他们。他们叫人起鸡皮疙瘩,”娜塔丽说。柜台上那个办事员从门里出来了,一边忙着翻什么文件。

“对不起,护照还没准备好。”

“我需要我的护照!”娜塔丽的声调尖锐刺耳。

办事员朝她略微抬了抬眼。“夫人,也许今天下午,”说完他就转过身去了。

从沉闷的寝室乍走到寒冷、阳光普照的室外,顿然感到十分爽快。拜伦叫了辆出租汽车去游里斯本和它的近郊。论名胜,这里比罗马或巴黎差得太远了。然而沿着一条宽阔的河、高踞在小山上那一排排宛如蜡笔涂成的绿色、粉色和蓝色的房屋,却形成一幅很漂亮的图画。拜伦很惬意,他想他的新婚妻子也必定很开心。她紧紧挽了他的胳膊,微微笑着,不大说什么。那些把摩尔式和哥特式①建筑奇特地结合在一

起的教堂和全市最高一座山上巍峨的要塞又勾起拜伦的回忆,使他想起早已忘掉了的在美术方面的苦役。他们下了出租汽车,臂挽着臂地沿着阿拉法玛陡峭、狭窄的小小街道踱去。成群的衣衫褴褛的孩子在有几百年历史的破烂房子里跑出跑进。相当于公用电话亭那么大小的店铺敞着门,出售鱼、面包和肉块。这是一次长而漫无目标的散步。

①摩尔式指摩洛哥、阿尔及利亚一带伊斯兰清真寺的建筑。哥特式为十一世纪以来西欧盛行的一种以高柱、尖塔为特征的建筑。

“出租汽车答应在哪儿等咱们?”娜塔丽用紧张的语调问,这时他们穿过一条小巷,闻到一阵腥臭味,两个人都有点喘不过气来。

“你一切都好吗?”他说。

她疲惫地笑了笑。“不怕你笑话,我犯了世界上所有游山玩水的傻女人的通病:我脚走累了。”

“那么咱们回去吧。我也玩得够了。”

“你不在乎吧?”

在出租汽车沿着江边马路开回旅馆的途中,她一句话也没说。他去握她的手,觉得又凉又湿。一迈进旅馆,她就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肘。“别忘了——护照。”

她的这句话是多余的。办事员早把两个褐红色的护照连同钥匙一起递给了拜伦。那人咧嘴傻笑着,露出了黄色的大假牙。娜塔丽一把抓住她的护照。她一边和拜伦走进电梯,一边仔细翻看着。

“没错儿吧?”他说。

“好象没错儿。可是我敢打赌德国秘密警察一定拍过照了。你的也一样。”

“哦,这多半是旅馆的例行手续。近来德国人要怎样就怎样,我不认为葡萄牙人敢违抗。可是你有什么可在乎的?”

她走进套房的寝室脱大衣、摘帽子,拜伦也跟了进来,搂住她,吻她。她也回吻了。她紧紧地搂住他,但是她的神情是冷漠的。他带着询问的神情朝后靠着。

“对不起,”她说,“我头疼得厉害。早餐毕竟不宜喝红葡萄酒。我幸而带着点非常灵的丸药。让我吃一丸吧。”

不大工夫她就笑着从浴室里出来了。“好啦,照常进行吧。”他说:“没那么快见效吧。”

“能。放心好啦。”

他们接了吻,倒在床上。可是娜塔丽就象里边有一根弹簧断了似的。她在他耳边呢喃地说了一些情话,尽量想做得很多情。过一会儿,他坐了起来,轻轻地把她扶起。“好吧,告诉我什么事?”

她搂着自己的膝盖,靠床头栏杆蹲着。“没事,没事!我有什么不对头吗?也许我有点儿累啦。头疼还没过去。”

“娜塔丽,”他握住她的手,吻了吻,然后直直地望着她。

“我想谁也不能享受这么大的欢乐而不付出一点代价。开始是咱们没领回护照,那些德国人又站在大厅里。我就感到一种可怕的沮丧。咱们游览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直幻想着一些可怕的情景:旅馆仍旧拖延着不给我护照;你随着潜艇开

走了;里斯本又添了我这样一个没有护照的犹太人困在这里。”

“娜塔丽,在波兰整个时期你连毛发也没竖起一根。这会儿护照不是已经到手了吗。”

“我知道,知道我这纯粹是胡思乱想,只不过是神经绷过了劲儿:太多的好事发生在太短的一段时间里。一会儿我就会恢复过来的。”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你骗了我。我以为你在里斯本很开心呢。”

“勃拉尼,我恨死里斯本啦。我一向恨这个地方。我向上帝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到死的那一天我也后悔咱们不该在里斯本结婚,在这儿度过咱们的新婚之夜。这是个令人伤心、痛苦的城市。我知道,你用不同的眼光看它,你不断地说它象旧金山。可是旧金山并不到处都是逃避德国人的犹太人呀。旧金山并没设宗教法庭,用武力强迫犹太人受洗礼,谁反对就把谁烧死,并且把犹太孩子带走,当基督徒养大。你可知道这段小小的历史①?就发生在这里。”

①指中世纪以来的宗教迫害。在欧洲,以西班牙及葡萄牙最为残酷。

拜伦的脸严肃起来。他的眼睛眯成一道缝。“我也许读到过。”

“也许!假如你读过,你怎么可能忘掉!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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