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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没有任何希望了吗?”
“他们说,已经绝望了。但我还不打算死去,在发作的间隙,我还有许多时间。幸好只发作了一次。这完全可以忍受。您瞧,玛格丽特小姐不是有足够的时间来揭露我的各种各样的错误吗……甚至连西班牙语语法上的错误。”
讲最后几句话时,他看了列尼一眼,但列尼并没有察觉。
“那么,我该去更衣、吃饭了,”列尼闷闷不乐地说了一句,就走出了房间。
玛格丽特看了看范里斯。她目光中充满着痛苦。
“您也……”
听到她那中断了的低语声,他向她转过身去,露出一丝欣然的微笑。
“啊,小姐,这世界该多么民主啊,就连死囚房也要与人平分了。”
她猛然抓住范里斯的手,他用手指温情脉脉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可怜的姑娘,”他说,“多么可怜的小姑娘啊!”
第九章
新年,列尼和玛格丽特在家里举行了一次午宴。宴会上唯一的女人就是躺在沙发床里接待客人的女主人。玛格丽特的两眼闪闪发光,头上戴着一顶翠绿色的花环,身上穿着一件乳白色的连衣裙。这件衣服,料子是范里斯给挑选的,样式是列尼给设计的,是专为这次宴会定做的。
“我不希望在我家里再出现女人!”玛格丽特对最先来到这里作客的麦尔尚说,“我讨厌女人,因为我知道没有一个女人不心胸狭隘、不斤斤计较琐事的。”
“可您才认识几个女人?!”医生深深凹陷的黑眼珠含着笑意问道。
“确实不多,这倒是实话,但我认识的男人不也很少吗?可不管怎样,在他们中间却能找到几个不善于……不善于象最可爱的女人那样计较小事的人。算了吧,医生,您就承认我正确吧。您摇头,只说明您固执。我很少见到象您这样好抬扛的人。”
玛格丽特和麦尔尚由于面红耳赤的争论而结下了友谊。因为这种争论使他们都感到最大的满足。任何一个话题,除对列尼的品德之外,无不引起他们热烈的争论。
“我很羡慕您,”麦尔尚说,“我,当然也认识不少人,其中有男有女。这些人若不受外界的特别的引诱,他们是不会去干杀人或盗窃勾当的。有这一条就足够了。对一个人不该苟求。假如您过分地计较小事,那我们就只好去上吊了。”
“要知道小事也是重要的!我可以原谅那些由于贫穷,甚至只是由于酗酒而走上杀人和盗窃道路上的人,但对那些好拨弄是非或……”
“哎呀,小姐,您就宽恕了吧!”在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别剥夺我仅有的自尊心吧。我就是一个地道的好拨弄是非的人,但一般还没有发展到杀人的程度。难道只有象麦尔尚不疼不痒地说的‘引诱’,达到强烈的程度,才构成理由吗?”
范里斯悄悄地、无声地轻步来到他们跟前,他们谁也没有察觉到。玛格丽特笑着向他伸过手去。
“凡是偷听别人讲话的人,是听不到关于自己好话的。”
范里斯吻了吻玛格丽特的手,向她恭贺新年,并说了些寒喧的话。当他离开满脸生辉的女主人时,麦尔尚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常态。
“又是礼物!”姑娘拿起范里斯放在她身边的一包东西,提高嗓门说,“您不是保证今后不再送礼物吗?”
“新年可以打破一切常规!”他无所顾忌地回答,一面却阴郁地看她解包。
谁能设想她是如此冷酷无情呢?给老人,给自己的客人当头一棒,揭他那痛苦而见不得人的伤疤呢?是列尼?是谁给了他的玛格丽特揭露麦尔尚的权利呢?
他的脸色一下子又开朗起来。自己脑子里怎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呢?对她,当然谁也不会讲什么。她的话也证明了这一点。若是玛格丽特真知道的话,那她也一定不会来谈这个话题。她是在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触动了麦尔尚的痛处。他怎么能想是列尼多嘴呢。列尼是可以信任的。
玛格丽特兴奋的喊声打断了范里斯的思路。
“多美呀!您怎么能想到挑选这种芳香的马约兰呢?大概是列尼告诉您说我最喜欢这种花吧!医生,您快来瞧瞧。”
一条洁白而柔软的披巾,绣着马约兰花的花边。当玛格丽特打开这漂亮的礼物时,从里边滑落出一张卡片。她拾起卡片,浏览那上面写的四行诗。接着又看了一遍,纳闷地皱起眉头。
“这是英国诗吧?这些句子写得多么蹩脚啊。可能这是一首古诗。不,让我自己再好好看看吧。”
范里斯俯身在玛格丽特的床边,给她解释那些不懂的词句。他为刚才那种无端的猜疑感到疚愧。
马约兰花呀,
是品德高尚的花——
它把你那少女的容貌
装点得更加艳丽。
姑娘抬起眼睛,双腮泛起一片红晕。
“太美了。您从哪里抄来的?”
“这不过就是您所讨厌的那些英国诗人的诗。您可以在被您丢掉的那些书中找到。”
玛格丽特向上举起双手。
“我投降了!我象卡莱市民一样被征服了。从明天起,我马上就啃大厚本书。您这样同情地望着我,医生,您是完全正确的。您瞧那本书该多厚啊!”
“第一次听说,麦尔尚能拿同情的目光来看人。”同贝蒂容一道走进来的列尼说,“马约兰!是范里斯带来的吗?您不是说披巾上要绣雏菊吗?”
“我改变主意了。”范里斯回答,“我不喜欢雏菊了。”
“您不喜欢雏菊了?那为什么呢?”哥哥和妹妹异口同声地惊问。
范里斯笑了。
“难道这也是罪过吗?不,我是喜欢这种花的,但这种花常常使我感到痛苦。这些花仿佛睁着两只洁白得令人吃惊的眼睛,我一想到它们将识破多少秘密的时候,就感到恐惧……”
“是啊,可这两只眼睛也会保持沉默的。”麦尔尚插了一句。
第二天,列尼看到玛格丽特在试着阅读乔叟的作品。
“他的语言太陈腐了。”他说,“让我们读读莎士比亚好吗?可以选一个剧本,按剧中的角色分别来朗读。”
“可他口吃啊。”
“他读起来从不口吃。我在没听到他朗读之前,从未想到英国诗会这样有味道!”
范里斯来后,玛格丽特建议朗读莎士比亚的作品。
“既然我命中注定要学英国诗,那我就想听听您的意见,从中该学些什么东西。列尼认为您连最差的诗也能朗读得很出色,这是实话。记得在默瑙斯的时候,您曾用密尔顿的作品折磨过列尼,他并不爱读他的作品。我是一个顺从的小女学生,但我先讲明——我不想读密尔顿的作品。这就是我最后的决定。”
“那次当列尼发疟疾的时候,我曾用《力士参孙》来为他解闷。我想他是喜欢这个作品的,但不管怎样,这些诗我是感到十分可贵的,不值得在一个没有鉴赏诗歌能力的轻率少女身上浪费时间。应该给您一部《亨利六世》,共有三卷,这是对您不尊重密尔顿的惩罚。”
“您饶恕她吧!”列尼反驳说,“这太残酷了。让我们读读《理查三世》吧,读这本书,起三不会打瞌睡。”
“不,我不能让我的女学生学那种下流的语言!”
“您叫她学密尔顿的作品,就不担心她会用那些下流话吗?”
“是的,譬如,‘鼓肚子的蜘蛛’能算下流话吗?当然,我敢断言,一……一只眼睛的讨厌的癞蛤蟆也可能是最多情的。不,我们提到的《亨利五世》作英语课本,只此而已。您,小姐,可以扮演凯瑟琳公主,她也不大喜欢英语。而列尼则扮演弗鲁爱林。”
列尼看了看范里斯不禁笑了起来。
“‘兹请诸君多多海涵’,恐怕连您都无法海涵了。罗玛什卡,你别着急,《亨利五世》这剧本是完全可以读下去的。”
“我有点不大相信。”玛格丽特嘟哝着回答。
她和范里斯的内心都充满着一种疯狂的喜悦。吃晚饭的时候,他们俩都抢着模仿对方的言谈笑貌。收拾完餐桌后,他们立刻打开书,简直无法平静下来。在朗读序言和两个红衣主教的对话时,他们的表情活象两个调皮的孩子,相互挑逗着,提出各种愚蠢可笑的问题。玛格丽特第一次使范里斯感到她能有声有色地扮演各种角色。她扮演了道貌岸然的坎特伯雷大主教,在刻划约瑟夫神父的形象时是那样富有讽刺味道。台词说:
愿上帝和天使
守护着皇上的圣位……
听到这里,列尼哈哈大笑起来。当读到“舍拉继承法”那段议论时,她使用了庄严的腔调,有意提高了嗓门。
玛格丽特虽然有时并未摆脱法语的制约,但她的英语发音也很漂亮,那轻微的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