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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是痛苦的,然而更使你感到格外痛苦的,还是由于他的不懂人情而使你感到厌恶。
仿佛是一个跑了很久的人发出的深沉的呼吸声打破了寂静。他看到在岩石上坐着一个人,两手交叉托着低垂的头。
“那是谁呀?”列尼边问边向前走去。
“没……没什么,让我呆一会儿……”
凭声音很难判断是谁,但是那个人警告似地抬起了那只带着伤疤的左手。
“列瓦雷士!您怎么啦?您感到不舒服吗?”
在他面前又出现了那副在基多见过的可怕面孔。
“是不舒服。别告诉别人,我找个借口出来了,再……再也坚持不住了。”
“您应该躺下休息。”
“我知道,请帮帮我的忙。”
他扶着列尼的手站起身来。
“您能走吗?我把您背回去吧。”
“谢谢,让我自己来。”
他在列尼的搀扶下缓慢地向前移动了几步,每走一步都艰难地喘着粗气,然后停下脚步,用手捂住眼睛。
“您别太固执了!”列尼叫喊起来,“快搂住我的脖子。”
列尼弯下腰,感到列瓦雷士瘫软了,全身重量都压在他的肩头上。列尼背起他,送进杜普雷的帐篷,安放在吊床上,然后派菲利浦去找麦尔尚。
列瓦雷士睁开眼睛。
第十三章
“马泰尔先生……您在干什么呢?”
“给您脱鞋呢。别动弹,躺好。”
“好,不过……您怎么把我弄到队长的帐篷里来了……”
“您什么时候感到不舒服的?”列尼一边给他脱另一只鞋一另问道。
“今天早晨……不,还在昨天夜里就感到不好受。我想疼一阵就能挺过去了,没想到这回逃不过去了。”
“因此您才整天给我们开心取乐,是不是?”
“大概是吧。谁若是一度当过马戏班的小丑,谁就得一直保留这个名声。我感到,我这一辈子都要靠卖艺为生了。不过,我的表演并不怎么样,是不是?现在病倒太不应该了!这样惊扰大家,我实在过意不去。但我得躺一会儿了。”
“先生!”菲利浦脑袋探进帐篷喊了一声,“医生刚和洛尔蒂先生外出了,还要去找吗?”
“请去找吧!”
列瓦雷士反对去找:
“何必这样急呢?您不必这么担心……”
“您若是我的话,眼看一个人失去知觉该怎么办呢?”
“这是剧烈疼痛引起的。再说,这又不止一次啦,由于我要自己走……”
“过去您也出现过这种现象吗?”
“当然啦!近四年来就发作过六、七次。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病呢?”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有一个人告诉我这是一种局部炎症,不过他可能诊断得不对。因为他一喝起酒来就迷迷糊糊的。不管怎么说吧,这种病疼得挺厉害。这大概是由内伤引起的。据……据说只要不并发腹……腹膜炎的话,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这还是那个时候发生的,”他动了一下自己的左手。
“您是怎样治的呢?“
“当发作的时候,我只是挺着,并竭力使自己不失去理智。这不会持续太久,只要咬紧牙关把几天的疼痛熬过去就没事了,否则谁也支持不住的。它是一阵一阵的,疼得厉害的时候就神志不清。而在阵痛之间,只要躺着不动,调整好呼吸,是完全能挺得住的。”
列尼深思了片刻。
“最好让队长搬到别的帐篷里去,让我留在这儿照料您。”
“您?不……不必啦。有菲利浦就可以了。我不希望您留在我这里。”
“为什么呢?”
“您不了解。这只是刚……刚开头。”
“那更该留下啦……”
“您对这种病还不清楚,它会使您感到惊讶的。这种病看起来是令人厌恶的,而您对一切怪现象都是憎恶的。”
“这一点您可不必担心。当年我经常和病人打交道。我妹妹几乎一生下来就卧床不起。”
“真可怜!”列瓦雷士睁大眼睛低声说了一句。
列尼不知自己为什么缘故,讲起了玛格丽特,讲起自己的忧虑和希望,讲起那些他从来对任何人都没有流露过的心事。
“瞧,这就是我到这个探险队来的原因,”他讲完后,停了一会,默默地注视着那晃动的影子。
列瓦雷士的苦笑声打破了沉寂。
“这该多……多象古罗马斗士的一场搏斗,您说对吧?人家都要求你去送死。大……大概上帝十分愿……愿意拿我们的命运取乐…本来嘛,我们的人太多了。”
麦尔尚满脸通红,浑身散发酒气,走进了帐篷。病人和他开了半天玩笑和说些俏皮话后,便转脸向列尼难过地说:
“让他离开这里!快离开这里!他醉了!”
列尼费了很大劲儿才把麦尔尚弄出帐篷。为使病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走得稍远一点儿才问:
“能不能给他点什么药,好喊轻他的疼痛?”
麦尔尚笑了。
“我亲爱的,您的心肠也太软了。我们不能碰到什么小病小灾就给鸦片呀。这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炎症。可能是在路上中暑或伤风了…否则他不会那样说俏皮话挖苦人的。
麦尔尚摇摇晃晃地走了。列尼难过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几小时以后,列尼对列瓦雷士的疼痛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就叫醒了麦尔尚。他认为列瓦雷士不能只靠他的自持力硬挺,不吃鸦片是不行的。这时香槟酒的酒劲也消退了一些,麦尔尚阴郁地跟着列尼来了。
“是啊,是严重炎症!”他看到抽搐的病人后立刻说道,“快拿开水和压布来。不过,请您先给我照个亮!”
他俯在吊床上,温柔而清楚地说:
“听我说,列瓦雷士,如果您再不能忍耐了,我就给您鸦片,不过,您要是还能挺得住,不用鸦片对您更好。您能挺得住吗?”
列瓦雷士用手捂住脸,点点头。麦尔尚想给他整整衬衣,但突然转过脸去对列尼说:
“是您洒的水吗,马泰尔?”
“不是,”列尼低声说了一句。
麦尔尚夺过列尼手中的灯,挪开列瓦雷士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之后,急忙去拿鸦片。给病人用过药后说: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孩子?”
几小时后又重新发作,病情是那么严重。麦尔尚在列尼的协助下,连续两昼夜,用了一切镇静止痛剂,都没能减轻病人的症状。也许使用大剂量鸦片能管用一些,但麦尔尚却千方百计地不用鸦片。
第三天的晚上,麦尔尚对列瓦雷士说:
“苦是对其他病人,我早用鸦片了,而不去考虑后果,但是您具有配合我治疗的大无畏精神,所以……”
列瓦雷士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说:
“照您看,这场戏该什么时候收场?”
“是指您的死亡吗?病给耽误得太久啦。”
贝蒂容刚从病人那里出来。他看到病人已经能够开玩笑了,感到格外高兴。来看望病人的人络绎不绝,当列瓦雷士感觉不好和不能说笑的时候,就很难办到不让人们去打扰。而他的顽强,反使人误会他的病情并不严重。使列尼和麦尔尚感到惊异的是,当问起可否叫人进帐篷看望他时,列瓦雷士会立刻装出喜悦的情绪,急忙用湿手巾擦掉额上的汗水,以热情的微笑欢迎客人,开玩笑,说俏皮话。只有他那不断的喘息和那口吃的话语,才使人察觉到他这样做该多么吃力。他笑得格外厉害,笑得也挺自然。唯有麦尔尚和列尼才能猜到在他的笑声里隐藏着什么。
送走贝蒂容以后,麦尔尚想看看炎症发展情况,他请列尼把病人抬起来。列尼虽是一位熟练的护士,可当他一俯下身去,由于地不平一脚蹬空,差点站不住。
“噢!上帝呀!”列瓦雷士脱口而出。这是一声近乎绝望的号叫。
列尼刚从惊惶中镇定下来,又听到了病人沉重的喘息。但列瓦雷士的脸上很快就露出了一丝歉意的微笑:
“对不起,马泰尔先生,这是意外的喊声,其实我疼得并不那么厉害。再试一次吧!”
这个笑容,列瓦雷士一直保持到检查结束。麦尔尚作了一个暗示,把列尼叫到一旁。
“我们不检查他的时候,”麦尔尚低声说,“他就不必这样勉强克制了。”
踌躇了片刻,列尼低声说:
“您是不是设法说服他别再这样装腔作势!就是当着我们的面也不必这样。要知道这样折磨自己更会增加他的痛苦。当然,应该勇敢地忍受疼痛,但任何事情都有个限度。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竭力要使我们相信他并不疼呢,这样做对他只有坏处呀!”
麦尔尚象一头发怒的狗熊似的向他吼叫起来:
“您当然无法明白这个道理。问题是需要他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