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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漂亮的一双手,”列尼困惑不解的心中想道。“他不象一个真正的流浪汉,也许由于酗酒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不是,可以试一试他的思想。”
列尼又仔细地打量着这个陌生人,在他那双黑色的眼球里,流露出一种不是正常人所应有的紧张情绪,这不寻常的眼神刺激了他,引起了他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他怎么啦?不!不行,难道说能和一个有这样面孔的人打交道吗?夜晚看见他,他还不割断你的喉咙,或者悄悄地到树林里把你吊死,哎哟,不行!
“很遗憾,”列尼说,“你对我们未必合适,我们需要……几个其他方面的人。”
没有一个被列尼拒绝的“翻译”,临走时不是高喊、争吵和乞求的,而这个人非常绝望地看了列尼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迈开步子走向出口处。
“等一等!”列尼喊道。
这个人消瘦的双肩颤抖了一下,停住了,慢慢地转过身来,羞怯地低下了头。
“我还没有最后决定,因为还没有同队长说过,”列尼继续说,“特别是你不要抱什么希望,我觉得你不太合适,但是你还是等一等队长吧。”
列尼感到很羞愧,好象他做了件错事,又好象无耻地打了别人,他简直无法为自己辩护。
“鬼把他叫来的,”列尼心想,“我现在怎么办呢?”雇用他简直太愚蠢,他肯定是个病人,会给我们带来麻烦。也许他会到处乱闯,更何况他象一个患痨病的人。
这个人突然抬起了双眼,这双眼球不是黑色的,不象列尼一开始看到的那样,这是双象海水般的蓝色眼球。
“如果……如果你不雇用我做翻译,先生,也许,你们还有什么别的工作可做?我能……”
“没有其它工作。我们都是自己干,重活是由印第安人去干。”
这个人举起一只手放在喉咙上,他的呼吸又急促起来了。
“比如……脚夫。”
“脚夫?”列尼非常惊讶地说。
这个白人,明显是个病人,瘸子,腿上受过伤,手上又是残废的,但是,他要求雇用他象当地土著人一样干重活。
“我……我只好干这个,先生,我能够和印第安人和睦相处,我比您看起来要有劲得多,真的有劲儿。”
他开始结巴起来了。
“是的,他会饿死的,”列尼痛苦地在心里想着。“这个可怜的人,他很惨,真的,不能不收下他。”
“等我们队长回来了,那时我们再看看,”列尼说,“而现在……也许你饿了吧!仆人们正好准备午饭,我吩咐他们给你也拿一份,他们在那边,在大房间里……”
列尼说了半句话停下了,他甚至从这张棕色的、晒得黝黑的脸上,看出它变得惨白了。
“谢谢,太麻烦您了,我刚吃过午饭,”他急忙说了一句,是用清晰的法语说的,几乎听不出一点外国人的音调,可以说他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列尼一怔,忙说道:
“您……您是我们同阶层的人!”
“这和您有什么关系?”
后来,列尼回忆这一幕时,心想当时冲着他的脸说出这句愤愤不平的话,他毫不怀疑地认为:在这一瞬间,他受到很大的威胁,这个人可能会给他一刀或者把他勒死。但当时他没有意识到这点,只是毫无办法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最后,陌生人打破了沉寂,用非常轻微的,但又清楚而坚决的声音说:
“对不起,我走啦!”
第八章
列尼抓住他的一只手说:
“不!不!请原谅,难道说您没有看到发生了误会!你看,你应当跟我一起去吃午饭!”
列尼还没有说完这句简单的话,他俩都觉得象是废除死刑一样。这个人沉重地转回身来,惊愕地看着他,然后轻轻地笑着说:
“谢谢您,我非常感激您,但是,我……”他停顿了下来,看了看自己破衣烂衫的样子说:“我怎么能这个样子去呢?”
他的下嘴唇突然哆嗦起来,他在列尼眼里,是一个完全没有保障的年轻人。
“这好办,”列尼说,他想尽可能结束这种令人难以忍受的谈话。“喂,哈塞!”
哈塞从门外进来了,他嘲笑着在这之前发生的那件捣乱的事。
“这位先生要洗洗澡,”列尼很轻松地跟哈塞说。
“怎么?”哈塞张大了嘴,惊讶地一个个地看着他俩。
“快去把我房间里洗澡池子的热水准备好,”列尼沉着地继续说,“拿两条干净的毛巾,多烧一点热水,完了之后,把饭端上来。”
他打开了房门,走到自己的房间。
“请往这儿走,我去拿肥皂,是啊,您要不要换换衣服?”
他蹲在打开的皮箱前面,没有抬眼,继续说:
“我担心我的衣服你穿着恐怕稍大一点,行啊!就这样马虎穿吧,这是衬衫,这是……呶!就这些吧,我在隔壁房间等你。”
他站起来,把钥匙放在箱子上。这时在他的头脑中立刻响起了这样的几句话:
“我多么傻!真是个白痴!当然,只要他能到手,就会把一切都偷走。真是傻瓜,活该!但是,我应当怎么办呢?”
列尼站在门口,转回身子说:
“如果你需要什么,就召唤哈塞,”但他看到这个陌生人浑身打颤,紧靠在桌子旁,以免摔倒,列尼忙转回来,扶着他的胳膊,让他坐到椅子上。
“你应当少喝一点酒,”列尼一边说着,一边从打猎用的水壶里倒白兰地酒。
这个陌生人推开杯子说:
“不要,这会引起头痛,我……很久……”他伸直了身子,把额头上的头发弄开说:“没有什么,一会就好了,请不要担心。”
列尼在隔壁房间一面等着,一面很悔恨自己的愚蠢行为。他头脑里出现一个身患重病快要死的侠客,也可能是个罪犯,骗子手,象他自己所承认的那样,善于和当地土著族人打交道的人…这都只是因为他具有一付甜蜜的嗓音和一双美丽的眼睛,这简直荒唐极了!
陌生人终于出来了,他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比列尼矮小和瘦弱,看上去显得疲惫不堪,而现在身上穿着一件宽大如袋的衣服,比他本人显得更年轻,更娇弱,简直象个大男孩。剪不太好的头发往后梳着,显现出他那美丽的额头和眼睛。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子旁边,列尼又一次感到非常惊讶:他有一种非常令人惊异的病态的样子,列尼立刻在头脑里闪现出一个念头:对这个陌生人应当怎么办?也许他会自行报销,因为他简直快要死了。
但是,除了虚弱和精疲力尽的样子之外,他和前一小时来的那个衣衫褴褛的人没有什么共同之处。
他在主人面前表示了歉意,说让主人久等了,并继续说着列尼开头说的一些闲事。看来,在这种上流社会式的谈话中,他有意躲避些什么。他讲法语不是很快,有的好象记不起来了,就用拉丁语代替,有时结巴得很厉害,同时他的发音由于口吃的缘故,讲出的话很难令人听懂。从他讲话所涉及到的某些书上的典雅词句,说明他对古典作品非常熟悉,可以想象出,他是受过帕斯卡和博须埃思想的熏陶的。
“你是什么车船都没有坐吗?”列尼问了一声。他的客人以非常厌恶的怪相推了一下碟子说:
“对不起……”由于饿的时间太久,他反有些吃不下。
“你知道么,由于饥饿的时间太久了,有些词的完整的意思你都忘啦!”
“是的,但是不太久,一共三天。开始还有我自己带来的一点面包。”
“如果在这里你遇不到我们,那你怎么办呢?”
他没有立即回答,列尼觉得又做了一件蠢事,急忙接着说:“但是在山里住宿太可怕了。”
他那双蓝色的眼睛突然昏暗了。
“这一切,你习惯吗?最令人不愉快的是只有你一个人。”
“只好在山上睡觉。”
列尼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么,你稍稍躺一下,也许队长就回来了,我看你简直累得要死。让哈塞给你铺床。”
傍晚时分,外出打猎的人回来了。陌生人整理好之后,来到队长面前,因为他睡了较长时间,醒后又吃了点东西,所以他沉着而又犹疑地回答杜普雷的问话。
队长打猎回来心情很坏,洛尔蒂比他好一点,加之回来的路上都抓住这个射手说个没完,更何况又遇上了雨,全都淋成了落汤鸡,大家都很轻了。队长戴上眼镜看了看这个陌生人,象在法庭上审讯犯人一样问道:
“马泰尔先生告诉我,你从伊巴拉来,你叫”
“列瓦雷士。”
“列瓦雷士?这象是西班牙人的名字?”
“我生在阿根廷。”
“据说你一个人在厄瓜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