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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奔放。“这些话,你不应该对我说,你应该对佩珠说,我是不配的。”她说罢便倒下去,
把头压在被褥上低声哭着。
碧和影都跑过去,惊奇地问:“德华,什么事情?”影侧身去扳德华的身子。
明也弯着身子唤德华。德华不回答。碧温和地安慰明说:“明,你也应该休息了,我们
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她怎样了?她为什么哭?我完全不知道……”明带了点惊惶地问碧,他的声音变了。
他又找回来疲倦和忧郁,好像他把精力都放在先前的一段话里面,他说完那段话,他的精力
便消失了。碧不知道这个,她看见明的脸色不断地在变化,愈变愈难看,她还以为这个打击
是德华给他的,她便答道:“没有什么事情。你不看见德华爱着你吗?”
“她真的爱我?”明疑惑地望着碧低声问道,好像就害怕这句问话被德华听见似的。
“你还不相信吗?”碧大声说。
“我明白了,”明自语着,后来便笑了。在碧的眼里看来这笑只像苦笑,碧觉得今天明
的举动有点古怪,使人不容易了解。
“德华,”明温和地唤着,正要俯下头去对她讲话,忽然一阵脚步声打岔了他。克跑进
来,一把抓住他的膀子,并不问他在这里还有没有事情,便说:“明,快出去,有好些工人
来看你。在那边等着。你去对他们说几句话。”克的小脸上堆着快乐的笑,他说话说得很
快,嘴里不停地喷气。明还来不及答话,接着云又跑了进来。他们两个人把明拥起走了。克
还回过头对影笑了笑,说:“影,你也出来看看。”
影温柔地含笑答道:“我就来。”
德华从床上坐起来。她还有话要对明说,她唤了一声:“明。”没有回应,脚步声已经
远了。她走到影的身边,把一只手搭在影的肩上,痴痴地望着窗户。阳光穿过窗户射进来,
把窗格的影子照在地上,无数粒灰尘在阳光里飞舞。她的脸上还留着泪痕,她也不去揩干。
“何苦来。”影摸出手帕替德华揩脸,一面怜惜地说。“这是用不着哭的。你平常爱说
你能够忍哭,今天却流了这么多的眼泪。为什么哭呢?你爱明,那是很平常的事情,又没有
人干涉你们。”影说这些话好像一个姐姐在安慰她的小妹妹。
在外面响起了人声,声音嘈杂,仿佛许多人在用本地话喊口号。接着那些人又唱起歌
来,声音很粗,而且不合拍子,显然是从不熟悉的嘴里唱出来的。
“你听,外面多么热闹。他们在欢迎他了,”影温柔地抚着德华的软发高兴地说。
“别人不会来干涉吗?”德华低声问。
“为什么来干涉呢?他们并没有激烈的行动,现在又不是戒严的时期,”碧接口说,她
的小眼睛睁大了望着窗户,好像从窗户望过去便可以望见那热闹的景象一般。
慧走进来,口里哼着劳动歌,就是那些工人唱的,她跟着他们唱起来:“………………
我们耕了田,我们织了布,我们修了房屋,我们造了仓库。
………………”
“德华,我们出去看,我们四个人一道去,”慧停止了唱歌对德华说。
“好,我们走,”碧应了一声。影挽着德华站起来,四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走出妇女协会,她们下了石阶,又走过石桥。工会门前的石阶上有几个人匆忙地跑来跑
去。一个穿学生装的青年抱了一大卷传单从里面出来。
“敏。”慧高兴地叫了一声。
敏站住了,掉过脸来看她们,望着她们笑了笑。他不说话,也不等候她们,就匆忙地往
外走了。
贤从外面跑进来,口里唱着歌,他看见她们便站住了,快活地大声说:“他们都在外
面,你们快去看。”他跑着进了工会。
贤的话像一把火点燃了这四个女郎的热情:她们的眼睛马上发亮,她们怀着跳动的心加
快了脚步走到外面去。
外面是天井,其实应该说是一个大广场,地方很宽敞,还有两株大榕树排列在左右两
边。广场上挤满了人。这个景象使她们吃惊。她们料不到在这个短时间里会来了这么多的人。
那个新搭的戏台做了讲台,好几个人站在上面。明在那里说话,他的声音很低,只有断
续的字句送进她们的耳里。在前面人声嘈杂。好些学生在人丛中挤来挤去,散发传单。她们
看见英吃力地挤着,满头大汗,挣红了那张可爱的小脸;又看见贤抱了一卷传单挤进人丛里
去。她们也用力在人堆里挤着,一些人看见她们,便让出了一条窄路,她们还不曾走到讲台
前面,掌声就突然响起来。掌声不断地响着,后来渐渐地稀少了。人丛中忽然响起了一个清
脆的喊声,是女人的声音,叫着一个响亮的口号。接着许多青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应着,
于是整个广场都震动了。那些粗暴的喊声像海涛一般向着讲台冲过来。
“你看,佩珠在那里,”影像发现什么秘密似的惊喜地推着德华的膀子说。
德华随着她的手指看去。在左边榕树下石凳上就站着佩珠。她举起一只手在空中挥动。
她口里嚷着,头摇着,那一头浓发全散开来,跟着她的头飘动,那么一大堆。它们时而遮了
她的半边脸,时而披到后面去。远远地望过去,好像是一个狮子头,狮子在抖动它的鬃毛。
许多人站在下面伸长了颈项看。她又埋下头去对他们讲话。
“我也去。”慧热烈地说了一句,便离开她们挤进人丛里去“我们到前面去听仁民演
说,”影说了一句,她和碧、德华一直往讲台面前走,因为这时候在讲台上响起了仁民的洪
亮的声音。
她们到了讲台旁边。那里已经围满了人,她们没法挤到正面去。太阳没遮拦地照在她们
的头上。她们一头都是汗,汗珠沿着鬓角流下来。她们并不管它,却只注意台上仁民的侧面
影子。
仁民不是一个出色的演说家,他那些断续的字句并不能够抓住群众的注意力。他说得太
慢了,停顿的次数多,有时候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但是他的声音却能够响彻整个广场,而
且他的结实的身体、坚定的姿势、热烈的表情,也可以使那些听不懂他的话的人感动。所以
这时候广场上反而静了下来,似乎全场的人都在听他讲话。
不久仁民闭了嘴。于是掌声像春雷一般地响起来。佩珠又在那边叫了,差不多同时还响
起了另一个女性的叫声。那是慧,她站在另一株榕树下面的石凳上,高声唱起劳动歌来。
许多人都跟着她唱。起初是青年的声音,渐渐地就渗入了那些充实的、粗暴的声音。整
个广场都在动了。到处都有淡黄色的东西在飞舞,那全是油印传单。
克接着出来说话。克的声音,克的姿势是许多人熟悉的。
他比仁民有更多的经验,而且知道使用通俗的字句。他的声音虽然比较低一点,但是他
能够抓住听众的注意力。许多人都在倾听他的演说。影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脸。她的脸
微微发红,嘴角浮起了笑意。
忽然一个青年匆忙地跑上讲台,那是敏。他在克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克回过头答了几
句,又继续说下去。敏留在台上和别的人低声谈了片刻,然后他和志元、陈清几个人下了讲
台挤进人群里去了。
克的态度很镇静,但是并不能够制止群众中间的骚动。
“出了什么事情了,”碧低声自语道。她看见影的脸上也带了惊讶的表情。她回过头
去,无数的人头在摇动,遮住了她的视线。
德华正在看讲台上站着的明,她没有听清楚碧的问话,便说:“你看,明的脸色这样难
看,他支持不下去了,他们要让他休息才好。”她看见没有人答话,就推动碧的膀子请求似
地说:“你去,你去告诉明,要他进去歇歇。”
碧没有注意德华的话,她痴呆似地望着骚动的群众。
影低声在德华的耳边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声音里带了一点颤动。
“什么事?”德华吃惊地低声问,她也回过头去看群众,只看见人头晃动,人声嘈杂,
似乎听众突然增加了一倍。
“慧。”碧忽然惊喜地叫起来。慧在人丛中挤出了一条路,披着头发,红着脸,手里捏
了一张传单,气咻咻地向她们跑来。慧跑到了碧的面前,把一只手搭在碧的肩上,喘着气,
激动地说:“我们被军队包围了。”
德华惊疑地望着慧的激动的脸,然后她掉头去看讲台。克还在对群众说话,明、云、仁
民都还立在那里。她匆忙地说了一句:“我去告诉明,要他进去。”她不等慧说什么,便急
急地走了。
“军队来了,我不信。这是一个和平的集会,他们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