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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真有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让人难以把握。
小贺家很好找,他家就在山顶上。猪肝说,站在矿区大礼堂,向南张望,能够看到一颗巨大的松树,孤零零地矗立在山顶上,松树下就是小贺家。
千户和七子来到了矿区大礼堂的时候,看到曾经红火一时的大礼堂已经变成了废墟,一群群乌鸦从残破的房顶上飞进飞出,遗落了一地的聒噪和粪便。早些年,煤矿生意好的时候,这里三天两头有歌舞表演,放映电影,县城里的人都狠羡慕煤矿工人,他们又很高的工资和优厚的福利待遇。县城里的漂亮女孩子都争先恐后地要嫁到煤矿,而煤矿再丑得女孩子也不户对外出口到县城。毛主席说,工人阶级领导一切。那时候的煤矿工人确实是天之骄子,他们说着普通话,看地方上的人都是斜着眼,显得鄙夷不屑。后来,市场经济的大潮卷了煤矿和县城,县城是一幅潮气蓬勃的景象,就像毛主席所说的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而煤矿面临着计划经济的种种问题,就像日薄西山一般气息奄奄。这个世界在短短的几十年里,一再地翻来覆去,颠来倒去,然跟很多人无所适从。
千户和七子站在大礼堂的门口向南张望,果然看到了山顶上有一棵巨大的松树,远远望去,那棵松树像山顶上长出的一棵蘑菇,引人注目。
他们顺着山路向山顶攀爬,山路弯弯曲曲,像鸡肠子一样,山路的两边是一眼眼土窖洞,有的土窖洞门前有几只鸡在觅食,有的土窖洞门前一片死寂,有的土窖洞门前是坐在藤椅里懒洋洋晒太阳的老人,他们沿着山路爬到了那颗松树下时,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一个年轻人。
松树下果然有一眼窑洞,窑洞的门扇虚掩着,他们推门进去,看到里面空无一人。太阳从打开的门扇招进去,让房间里的一切浮出黑暗,变得影影绰绰。千户和七子看到窑洞里的一切都非常简陋,仅有的还算值钱的东西,是地面上一个暖水瓶和放在木桌上的唯一的家用电器——手电筒。
这样贫穷的家庭,即使打开窑门,小偷也不愿走进来。
这事不是小贺家?他们不知道。
千户和七子在窑们前等候了很久,等得几乎失去信心,就要离开了,这才看到从山顶的那边走来了一个老头儿。老头儿的背伤扛着一把䦆头,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老头儿肤色黧黑,头发花白,穿着蓝色的宽大的工作服,一看就是一名下了一辈子矿井的老矿工。
千户看到老矿工走到了窑门钱,就问:“这是不是小贺家?”
老矿工说:“是呀,你们是哪位?”
千户用极为蹩脚的普通话,异常乖巧地说:“我们和小贺是同学,想找他。”
老矿工开始骂了起来,边骂边咳嗽,他用漫长而绵绵不绝的咒骂来表达他对小贺的不满;他用她声嘶力竭的咳嗽表达他的老态龙钟。老矿工骂完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问他们找小贺什么事情。
千户说:“我哥哥在南方开工厂,需要自己人照看,我想和小贺一起过去。我们过去后,一人一个车间主任。”
老矿工丝毫也没有怀疑千户,他说小贺已经出去好些年了,隔上三四年才会回家一次,回家了也不交钱,晃荡几天就又离开了,也不知道他再南方做什么。如果能够到工程做车间主任,那就太好了。
老矿工不知道儿子小贺住在哪里,但是他提供了一个电话号码。儿子小贺曾经说过,如果家里有什么事情,就打这个电话找他。
那是一个固定电话号码。
千户和七子拿到电话号码后,急忙离开了。
第二天,德子带着千户、七子坐上了南下的火车,他们要去寻找小贺和杀手。
火车从秦岭车站出发,轰轰隆隆地向南开去,他们坐在座位上,坐成了一排。绿皮车厢里全是奔向南方打工的人群,车厢里充塞着汗津津的民工和鼓鼓囊囊的编织袋,飘荡着浓重的汗臭和脚臭,回荡着各种口音的谈笑声。卖食品和小商品的小推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一路在吆喝着“让开让开”;卖小食品的吆喝声也会响起,一路都在兜售着“三无”产品。不断有人下车,但是又不断有人上车,车厢里总是满满当当。绿皮火车就这样拉着这一车北方人慢腾腾地摇摇晃晃地驶向南方,相对于贫穷的北方来说,南方是有梦的地方。
在一天一夜的火车上,他们只有过一次短暂的对话。
千户说:“那一年周公子就是坐着火车离开的,再没有回来。”
德子说:“战争早就结束了,周公子去了哪里?”
七子说:“周公子是不是牺牲了?可是牺牲的名单上又没有周公子的名字。”
说起周公子,他们一阵唏嘘,每个人的心中都一阵怆然。他们好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
千户说:“我们这次坐火车离开,该不会也回不去了?”
德子说:“乌鸦嘴。”
当时,谁也没想到千户一语成谶。多年后,德子向我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他说,我们秦岭山地方邪,如果说什么,结果就会成为什么,非常灵验,所以千万不要乱说话。
火车驶过了郁郁苍苍的秦岭山,驶过了一望无际的汉江平原,驶过了绵延的长江和渺茫的洞庭湖,驶过了无数片水田和无数座桥梁,驶过了丘陵地带和丹霞地貌,终于驶入了那座传说中满地都是黄金的沿海开放城市。
一来到城市里,他们突然觉得所有的生活经验全部都不够用了。他们不会看地图,不会看路牌,不会坐公交车,不会说当地方言。站在火车站熙来攘往的人群中,他们像当初刚刚离开家乡,怀揣200元钱来到城市里找工作的我一样,感觉孤立无援,像掉入了大海里,连一根救命的稻草也找不到。
他们站在火车站旁边的台阶上,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们一直站到了黄昏,黄昏时分的火车站仍旧川流不息。以后在我暗访的时候。我很多次来到了这座火车站,我拿着x光片走在这里,假扮成患者,引诱医托上钩;我背着塑料编织袋,假扮成民工,钓抢劫的大巴车主出现;我西装革履,打扮成阔佬,约会贩卖枪支的不法商人;我假扮成鸡头,与另一名真正的鸡头联系,买卖手中的妓女。。。。。。这是全世界人口密度最大的一块地方,也是人群成分最为复杂的一快地方,还是安全性能最差的一块地方。各种各样的骗子像鱼入大海一样,在这块地方游荡,寻找、扑捉猎物,这是让很多外地人视为末途的一块地方,也是无数北方人开始登上梦想的一块地方。所有来到这座城市的人,认识这座城市,都是从火车站这块地方开始的。
德子他们在这里一直等到了天黑,然后饥肠辘辘地走进了一家饭店,饭店里没有他们吃惯了的面条卖,之后大米饭。这是他们平生第一次吃大米饭,他们在别人惊讶的目光中,盛来一碗又一碗米饭,他们无论怎么吃,都觉得这种饭吃不饱。
然后,他们按照升子事前的吩咐,在街边的话吧里拨通了小贺留下的那个电话号码。
电话拨通后,会说普通话的七子说,他是送货商,有一个包袱上留着这个电话,包裹上的地址看不清楚,请问这个电话是什么电话,在哪里?电话那头说,这是公用电话,并说了一个城中村的名字。七子问小贺在哪里?这是小贺的包裹。电话那头说,他不认识什么小贺,每天用这个电话的人数以百计。
德子他们如同掉入了冰窖里。奔波了几千里,从北方来到了南方,寻找小贺和凶手,他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电话号码上,而寻找,小贺与这个号码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怎么办?
后来,七子说,既然来了南方,就不能回去,一定要找到小贺和杀手。小贺既然能够给家里留这个电话,说明小贺就在距离这个电话所在地不远的地方,就在电话那头所在的城中村里。城中村也是村庄,一座村庄才又多大啊,只要问几个人,就能找到小贺。
城中村距离火车站有多远?饭店老板说,有十几站车程。
可是,他们不会乘公交车,不会看公交站牌,他们只能向着那座城中村的防线走,他们每到一个十字路口,就由七子出面,用醋溜普通话问别人:“到城中村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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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他们找不到旅社,就在一座天桥下睡觉。睡到夜班的时候,天桥下突然来了很多人,吵吵闹闹的,用各种他们听得半懂不懂的方言,这是一群生活在城市最底层的人,他们中国有的是拾荒者,有的是么有找到工作也
没钱租房的人。这个时候,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