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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是那凝神的注视,颤抖的嘴唇,跳动的胸脯,时而转红时而变白的脸孔;在她心房跳动的时候,仍然是那深沉的低声在对她呼唤:弗洛伦斯,弗洛伦斯。
当他看到她发生了这些变化的时候,他自尊自大的傲慢增长了。她过去对他的轻蔑和他刚才处境不利的感觉,跟她现在的柔顺(他以为是这样),同样促进了他傲慢情绪的滋长;它已发展到他自己难以控制的地步,超越了一切限度。好啊,谁能够长久地抗拒他的崇高的意志与愿望呢!他已下定决心要战胜她。请往下看吧!
“而且,夫人,”董贝先生用威严的命令语气说道,“还要请您清清楚楚地懂得:您应当尊敬我,服从我。在社会上的人们面前,您应当向我表示出绝对的、明显的尊敬,夫人。我习惯于这样。我有权利要求这样。总之,我愿意这样。我认为这是您对您现在享有的崇高的社会地位理所应当地作出的报答。我相信,不论是在我要求下您向我表示尊敬或是您自己有意向我表示尊敬,谁都不会感到惊奇。——对我表示尊敬!——对我表示尊敬!”他着重地补充了最后这两句话。
她一言不发。她没有任何变化。她的眼光注视着他。
“我从您母亲那里知道,董贝夫人,”董贝先生摆出长官一般自尊自大的神气,说道,“您毫无疑问已经知道了,有人建议她到布赖顿去疗养。卡克先生真好,他已经——”
她立刻发生了变化。她的脸孔和前胸发红了,仿佛那怒气冲冲的夕阳的红光已照到她身上似的。董贝先生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个变化,他按他自己的看法作了解释,同时继续说下去:
“卡克先生真好,他已经到那里找到了一座房子,可以暂时居住。在你们返回伦敦的时候,我将采取一些我认为必要的、改善管理的措施。其中的一个措施就是在布赖顿雇用一位皮普钦太太,让她来当女管家(如果这件事办成功的话);她是一位很值得尊敬的、家道破落的人;以前我曾雇佣她在我家中服务,得到我的信赖。一个像这样仅仅在名义上由董贝夫人主持的家庭,是需要有一位有能力的人来管理的。”
在他说出这些话之前,她已经改变了姿态;现在她坐在那里,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同时把手镯在手臂上一圈一圈地转动着:并不是用女人轻轻的推碰来转动它,而是拽着它擦过光滑的皮肤,直到雪白的手臂上现出了一道红痕。
“我注意到,”董贝先生说道,“这也是我认为今天必须最后对您说的,董贝夫人,——片刻钟以前,我注意到,夫人,您听我提到卡克先生的时候,神态有些异常。那一天,我当着这位我所极为信任的经理的面,向您指出,我不满意您接待我的客人的态度;当时您反对有他在场。今后您应当撤消这种反对,夫人,应当使您习惯于今后很可能发生的许多类似的场合,除非您采取补救措施(这掌握在您手中),今后不会再引起我不满。卡克先生,”董贝先生说道,他看到他刚才提到卡克先生时在她身上引起的变化情绪之后,十分重视用这个办法来征服他的高傲的妻子;他也许十分愿意从一个新的、他感到得意的方面来向那位先生显示他的权力:“卡克先生是我极为信任的人,董贝夫人;他也很可能得到您同样程度的信任。”他过了一会儿(在这中间,他在愈益增长的傲慢情绪中,进一步肯定了他的想法),继续说道,“我希望,董贝夫人,我可能永远也不会认为有必要委托卡克先生向您转告我的任何批评或规劝,可是因为和一位我给予了我所能给予的最高荣誉的夫人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经常发生争吵,将有损于我的地位和名誉,所以在我认为有必要时,我将毫不迟疑地利用他的服务。”
“现在,”他想道,同时怀着道义上的尊严感站了起来,这时候他是一位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执拗、更听不进意见的人了,“她知道我和我的决心了。”
那只用力压着手镯的手,现在沉重地落在她的胸上,但是她仍用她那没有任何变化的脸色,平静地看着他,并用低沉的说道:
“等一等!看在上帝的分上!我必须跟您谈谈。”
为什么她在这之前没有对他说上几分钟呢?她内心发生了什么斗争,使她不能这样做呢?为什么在这之前,在她自己有力的约束下,她的脸像一尊塑像一样一动不动,既不是顺从也不是反抗,既不是喜爱也不是愤恨,既不是高傲也不是谦卑地看着他;除了锐利的注视之外,没有任何其他表情呢?
“难道我过去什么时候引诱过您向我求婚吗?难道我过去什么时候曾使用过诡计来赢得您吗?难道过去您追求我的时候,我曾经比我们婚后更迎合您了吗?难道我过去对您和现在有什么两样吗?”
“夫人,”董贝先生说道,“完全没有必要进行这种讨论。”
“难道您过去以为我爱您吗?您过去是否知道我不爱您?老兄,难道您曾关心过我的心,您曾打算赢得这毫无价值的东西吗?难道在我们的交易中有过任何这种可怜的借口吗?是在您那一边有过还是在我这一边有过?”
“这些问题,”董贝先生说道,“跟我的用意离得太远了,夫人。”
她走到他与门的中间,使他走不出去,又把她那威严的身子挺得笔直,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请您回答每一个问题。我看得出,在我提出这些问题之前,您已经回答了。您怎么能不这样做呢?您对这不幸的真情了解得跟我一样清楚。现在,请告诉我,如果我过去热诚地爱过您,那么,我除了像您刚才所要求的那样,把我的全部意志和我整个人都奉献给您之外,我还能再做些什么呢?如果我过去的心是纯洁的、一尘不染的,您是它崇拜的偶像,那么您还能比刚才要求更多的东西吗,还能得到更多的东西吗?”
“也许不能,夫人,”他冷淡地回答道。
“您知道我完全不是那样。您现在看到我看着您,您可以从我脸上的表情判断出我对您感情的热度。”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高傲的嘴唇没有一点颤动,乌黑的眼睛没有闪过一点亮光,眼光仍然像刚才一样专注。“您知道我的历史的大概情况。您说到了我的母亲。难道您以为您能贬低我,压服我,毁损我,强迫我屈服与顺从吗?”
董贝先生就像有人问他能不能筹集一万英镑时他会微笑的那样,微笑了一下。
“如果这里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她轻轻地把手在眼前挥了挥,继续说道;她的眼睛仍然一动不动、毫无表情地注视着,没有片刻畏缩过,“正像我知道的那样,这里有些不寻常的感情,”她把压在胸前的手举起来,又沉重地落回到胸前,“那么就请体谅:在我将要向您提出的请求中有某些不寻常的意义。是的,”她说道,好像是在迅速回答他脸上出现的某些表情,“我将要向您提出请求。”
董贝先生带着几分宽厚的表情把下巴低下一点,他的硬挺的领带因此就发出沙沙的、劈劈拍拍的声响;在这同时,他在近旁的沙发上坐下,听她提出的请求。
“我是这样一种性格的人,”他觉得他看到在她眼中闪耀着泪水;虽然没有一滴流下到脸颊上,她仍像刚才一样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可是他却得意地想到,这泪水是他使她涌出来的,“这一点连我自己也难以相信,我对成为我丈夫的任何人(特别是对您)说了的话,我是决心照办的;如果您现在能相信这一点,那么您也许会对我说的话重视一些。我们正在走向一个可能来临的结局,它不仅将影响到我们自己(这一点倒并不重要),而且还将影响到其他人。”
其他人!他知道这是指谁,于是深深地皱着眉头。
“我是为了其他人的缘故,也是为了您本人和我自己的缘故,对您说话的。我们结婚以来,您傲慢地对待我,我也以同样的态度回敬了您。您每天每个小时问我,并向我们周围的每一个人显示:您认为您跟我结婚使我得到了荣誉,提高了地位。我并不认为是这样,而且也把这一点显示了出来。您似乎并不了解或作出这样的打算(因为这是属于您的权力范围以内的事):我们每个人应当各走各的路;相反的,您希望我对您俯首听命,而这是您永远也得不到的。”
虽然她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可是当她换气的时候,这“永远”两个字是加强了语气、有力地说出来的。
“我对您没有任何亲切的感情;这您是知道的。如果我曾经怀有或者能够怀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