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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儿哥,”一旁的酒家女捏了他一下,嗲曰,“你得羊痫风啦?”
“婊子才得羊痫风。”
“那你为何团团转个不停?”
“糟啦,糟啦,齐天大圣要查案啦。”
“官儿哥,”酒家女抱着他亲个嘴曰,“那有啥了不起,大江大海经多了,你也不是没对付过查案的,给奴家一千两银子,都包到奴家身上,管教他笑嘻嘻走路。”
“这个齐天大圣,有点神经兮兮,用你不着,还是我去照本实发,或免一死。如被揭穿,任那金箍棒厉害,老骨头就休了矣。”
急忙穿上官服,哆哆嗦嗦,来到悟空面前跪下。
“小神恶医国土地,参见大圣。”
“我只问你,鸦鸦乌医德如何?”
“禀大圣,想那打狗脱鸦鸦乌,留学龟兹,遍身镀金,乃上上医德,有口皆碑。”
“好老头,”悟空喝曰,“伸出孤拐,待我打上三棒,你肚子里糊涂虫就打出来啦。”
土地一定要打,“冬”的一声,吓出一个屁,急忙叩头曰:
“大圣勿怒,小的说实话就是。”
“不必做发抖模样,尽管直言,道与老孙得知。”
“大圣啊,是那五百年前,本邦良医辈出,有华佗先生焉,有扁鹊先生焉,有叶天士先生焉,济世活人,普天称赞。鸦鸦乌虽也是土生土长,只因到了龟兹国,学了两手,应文部司之邀,回来之后,身怀绝技,把那些人—一打入地牢,从此他就红起来啦,不知害死多少军民生灵,只因有柏杨老尚书,上欺君,下压臣,为他做主,小民也莫法度也。”
“你身为土地,怎的不上天告发?”
“大禀大圣,小的虽也是神,只是官小如豆,是我前年,被那些枉死冤魂日夜惨呼,听得心惊肉跳,就上天奏了鸦鸦乌一本。”
“定是告准啦。”
“告准啦倒是告准啦,刑部司罚了鸦鸦乌三百两银子,小的回来,却被鸦鸦乌派了打手,打了三十下嘴巴,打得大牙掉了两个,尊脸肿得跟鸦鸦乌的荷包一般。我这才识时务者为俊杰,见风转舵,就了一起拆起烂污。如今大圣既然下问,千万做主,莫再前劲大后劲小,要是再银样蜡枪头,小老儿就断送老头皮矣。”
悟空直气得怒火冲天,暴跳如雷,一叠连声喊曰:“有这等事,气杀我也,你且把华佗、扁鹊那批良医生放出,再作道理。”
“地牢钥匙,拴在鸦鸦乌裤带上,非他不可。”
“且问,鸦鸦乌那家伙哪里去啦?”
“定是大圣棒儿厉害,恶医国混不下去,到烂官国混官矣。”
大圣闻名,叱退土地,驾起筋斗云,径到烂官国。在小巷按落云头,正要打听,忽见附近人群拥挤,有呻吟之声,不沉狐疑,遂向一个老儿,作揖动问。
“客官呀,”老儿曰,“这一带小民,自上次恩屁西台风过境,大水之后,一个个双脚浮肿,今日正要前去衙门请愿只因那卫生官嘴脸凶恶,怕得要死。”
“既然如此,老孙胆大皮厚,愿代各位一行。”
众小民听了,大喜过望,顶礼膜拜。好个美猴王,走到没人之处,摇身一变,变成一个瘪三模样,公然不惧,大摇大摆,进了衙门,向卫生官敬施一礼。
“看你瘦成了一把骨头,不去棺材铺七折预定一副候用,却来此何干?”卫生官曰。
“小的住贫民地区,为病请愿。”
“汝等之病,我早知悉,上次发给你们两副感冒特效药,乃龟兹灵方,今日前来,有何可说。”
“禀大人,我们害的不是感冒。”
“呔,”卫生官翘起胡子曰,“我说它是感冒,它就是感冒,你怎敢强嘴?念你昏穷无知,而我又满腹经纶、民主作风,也不怪罪于你。另有一包巴拉松,带回众人分吃,再赐人半斤拉撒尔,专治各种头痛,包管其效如神。猪八戒都教我治过。呜呼,本官在恶医国开业时,门口还有他送我的匾哩。”
悟空听这卫生官一派官话,很是耳熟,定睛一看,竟是鸦鸦乌原身,遂用手一抹,露出嘴脸,笑曰:“泼魔,你可认得老孙!”鸦鸦乌一瞧,魂飞天外,胆战心惊,急纵身,径上云端,驾着一溜黑烟,向南天逃去。悟空紧追不舍,直追到通天河,举目一望,千里波涛,一片汪洋。鸦鸦乌被水气一薰,立脚不住,跌落平地,被悟空赶至,一把捉住辫子。
“大圣饶命。”
“饶你不难,跟我回恶医国再说。”
“千万放手,弄痛我也。”
悟空看他哎哟得震天响,于心不忍,就把他放下。鸦鸦乌也真光棍,当下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曰:
“大圣呀,不知道你老人家也会驾云,又有这般手段,有眼不识泰山,罪该万死。早知如此,何敢狗眼看人?”
“马屁之话,不必多讲,且跟我走!”
“走向何方?”
“回到恶医国,打开地牢门,放那些正派医生出来,也是上天好生之德。”
“此事千万做不得。”鸦鸦乌急曰。
“何故?”
“小的当年费了多少手脚,才把他们一一挤垮,今日一旦放了,怎有我的天下。你老人家若不见外,小的愿供奉终身,要银子有银子,要美女有美女,要想当官弄权,等我禀报柏杨老尚书得知,定有好差事发表。此言出自肺腑,谁要说话不算话,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一派胡言。”悟空恼道。
“若不听小的此计,小的就要撤赖,寸步不行。”
“此话当真?”
“一点不打诳语。”
悟空大怒,喝曰,“打狗脱鸦鸦乌,你瞎了眼,认错了人也。”
“这年头,没有一个不跳到我摆的圈里的,别看你老人家嘴硬,不过一时磨不开罢啦。”
悟空看鸦鸦乌如此撒泼,叹曰,“人心如此,真是佛也救不得。我不就此断了他的恶根,小心永无翻身之日。”当下用金箍棒一打,可怜鸦鸦乌,空有一身和泥本领,只因遇到太乙真仙,不吃他那一套,不跳他的圈圈,竟然命丧黄泉。悟空在尸首上找出钥匙,正要驾云前往恶医国,忽然尸体蠕蠕而动,冒出一缕黑烟,化着鸦鸦乌原形,似云非云,似雾非雾,在那里向悟空点头微笑。
“这算什么玩意?”悟空大惊曰。
“大圣啊,”那鬼魂曰,“算我倒霉加三级,遇到你这个不开窃的神经病。想那五殿阎君,我都给他们医过杨梅大疮,怎敢留我。今日就此告辞,前往大唐国投胎转世,遇到猪八戒型的朋友,照样前途光明也。拜拜。”
说罢此话,抓了一把沙土,往悟空脸上一撒,等悟空揉亮双眼,鸦鸦乌早已不知去向。看官,五百年后,大唐国医生辈出,到处都是鸦鸦乌,有的包治癌症的焉,有包治麻风病的焉,遗害苍生,种因于此。此是后话,按下不提。
且说悟空无心再追,驾起筋斗云,只听风声呼呼,半盅茶工夫,到了恶医国。拘出土地,问明地牢所在,放出历代名医,可怜一个个骨瘦如柴,面目憔悴,同到唐僧面前见礼致谢。
“咦,迷死脱华,怎么还有女的?”沙和尚大惊曰。
“那位乃南丁格尔女士,”华佗曰,“是她不肯听话,被定了个腹诽之罪,判了七十八年有期徒刑。”
众人听说,不禁垂泪。忽见八戒,揪着柏杨先生耳朵,揪了进来。那柏杨先生满脸流泪,抱住唐僧大腿,叫曰:
“圣僧,念我前情,救命则个。”
悟空听得声音有异,急忙捻诀,念曰:“唵吽静法界,乾元亨利贞。”向柏杨先生身上吹了一口仙气,那老头和打了一个寒战现出原形。咦,只见他——
蓬着头,戴一顶扁金盘。光着眼,簇两道黄眉倒伸。悬胆鼻,孔窍开叉;四方口,利齿尖唇。一副叩结连环套,束一条生丝银穗筋,脚踏乌拉鞋一对,手执狼牙棍一级。形状像兽不是兽,相貌似人却非人。
唐僧发抖,孔丘心惊,女施主更一个个吓得粉汗直流,花容失色。
“想不到柏老真有两下子,还会变哩。”潘金莲牙齿打战,咬着小手帕曰。
“变他娘的变,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黄眉大王是也。”
“好妖怪。”悟空曰,“你不在小雷音占山为王,却跑到恶医国变成柏杨先生模样,转弯抹角,是何道理?”
“你这个猴头,我有的是名堂。”
“是啥名堂?”
“这叫着嫁祸于人,是那糟老头在世上写了不少杂文,不用此计,焉能栽赃?”
悟空闻名,恨从心头起,恶自胆边生,举起金箍棒,正要打下,好黄眉大王,只一扭身,化作一阵旋风,径行逃走。
“干你老母,”悟空急得乱跳曰,“真是老啦,筋骨不灵啦,一会工夫跑了两个,怎能善自罢休。”
不表悟空乱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