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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例也。
自兹已降,史道陵夷,作者芜音累句,云蒸泉涌。其为文也,大抵编字不只,
捶句皆双,修短取均,奇偶相配。故应以一言蔽之者,辄足为二言;应以三句成
文者,必分为四句。弥漫重沓,不知所裁。是以处道受责于少期,子昇取讥于君
懋,非不幸也。
盖作者言虽简略,理皆要害,故能疏而不遗,俭而无阙。璧如用奇兵者,持
一当百,能全克敌之功也。若才乏俊颖,思多昏滞,费词既甚,叙事才周,亦犹
售铁钱者,以两当一,方成贸迁之价也。然则《史》、《汉》已前,省要如彼;
《国》、《晋》已降,烦碎如此。必定其妍媸,甄其善恶。夫读古史者,明其章
句,皆可咏歌;观近史者,悦其绪言,直求事意而已。是则一贵一贱,不言可知,
无假榷扬,而其理自见矣。(右隐晦)
昔文章既作,比兴由生。鸟兽以媲贤愚,草木以方男女,诗人骚客,言之备
矣。洎乎中代,其体稍殊,或拟人必以其伦,或述事多比于古。当汉氏之临天下
也,君实称帝,理异殷、周;子乃封王,名非鲁、卫。而作者犹谓帝家为王室,
公辅为王臣。盘石加建侯之言,带河申俾侯之誓。而史臣撰录,亦同彼文章,假
托古词,翻易今语。润色之滥,萌于此矣。
降及近古,弥见其甚。至如诸子短书,杂家小说,论逆臣则呼为问鼎,称巨
寇则目以长鲸。邦国初基,皆云草昧;帝王兆迹,必号龙飞。斯并理兼讽谕,言
非指斥,异乎游、夏措词,南、董显书之义也。如魏收《代史》,吴均《齐录》,
或牢笼一世,或苞举一家,自可申不刊之格言,弘至公正之说,而收称刘氏纳贡,
则曰“来献百牢”;均叙元日临轩,必云“朝会万国”。夫以吴徵鲁赋,禹计涂
山,持彼往事,用为今说,置于文章则可,施于简册则否矣。
亦有方以类聚,譬诸昔人。如王隐称诸葛亮挑战,冀获曹咎之利;崔鸿称慕
容冲见幸,为有龙阳之姿。其事相符,言之谠矣。而卢思道称邢邵丧子不恸,自
东门吴已来,未之有也;李百药称王琳雅得人心,虽李将军恂恂善诱,无以加也。
斯则虚引古事,妄足庸音,苟矜其学,必辨而非当者矣。
昔《礼记·檀弓》,工言物始。夫自我作故,首创新仪,前史所刊,后来取
证。是以汉初立槥,孟坚所书;鲁始为髽,丘明是记。河桥可作,元凯取验于毛
《诗》;男子有笄,伯支远徵于《内则》。即其事也。案裴景仁《秦记》称苻坚
方食,抚盘而诟,王劭《齐志》述洛干感恩,脱帽而谢。及彦鸾撰以新史,重规
删其旧录,仍易“抚盘”以“推案”,变“脱帽”为“免冠”。夫近世通无案食,
胡俗不施冠冕,直以事不类古,改从雅言,欲令学者何以考时俗之不同,察古今
之有异?
又自杂种称制,充牣神州,事异诸华,言多丑俗。至如翼犍,昭成原讳;
黑獭,周文本名。而伯起革以他语,德棻阙而不载。盖厖降、蒯聩,字之媸也;
重耳、黑臀,名之鄙也。旧皆列以《三史》,传诸《五经》,未闻后进谈讲,别
加刊定。况齐丘之犊,彰于载谶;河边之狗,著于谣咏。明如日月,难为盖藏,
此而不书,何以示后?亦有氏姓本复,减省从单,或去“万纽”而留“于”,或
止存“狄”而除“厙”。求诸自古,罕闻兹例。
昔夫子有云:“文胜质则史。”故知史之为务,必藉于文。自《五经》已降,
《三史》而往,以文叙事,可得言焉。而今之所作,有异于是。其立言也,或虚
加练饰,轻事雕彩;或体兼赋颂,词类俳优。文非文,史非史,譬夫龟兹造室,
杂以汉仪,而刻鹄不成,反类于鹜者也。(右妄饰)
内篇 品藻第二十三
盖闻方以类聚,物以群分,薰莸不同器,枭鸾不比翼。若乃商臣、冒顿,南
蛮、北狄,万里之殊也;伊尹、霍光,殷年汉日,千载之隔也。而世之称悖逆,
则云商、冒;论忠顺则曰伊、霍者,何哉?盖厥迹相符,则虽隔越为偶,奚必差
肩接武,方称连类者乎?
史氏自迁、固作传,始以品汇相从。然其中或以年世迫促,或以人物寡鲜,
求其具体必同,不可多得。是以韩非、老子,共在一篇;董卓、袁绍,无闻二录。
岂非韩、老俱称述者,书有子名;袁、董并曰英雄,生当汉末。用此为断,粗得
其伦。亦有厥类众夥,宜为流别,而不能定其同科,申其异品,用使兰艾相杂,
朱紫不分,是谁之过欤?盖史官之责也。
案班书《古今人表》,仰包亿载,旁贯百家,分之以三科,定之以九等。其
言甚高,其义甚惬。及至篇中所列,奚不类于其叙哉!若孔门达者,颜称殆庶,
至于他子,难为等衰。今乃先伯牛而后曾参,进仲弓而退冉有,求诸折中,厥理
无闻。又楚王过邓,三甥请杀之,邓侯不许,卒亡邓国。今定邓侯入下愚之上,
夫宁人负我,为善获戾,持此致尤,将何劝善?如谓小不忍乱大谋,失于用权,
故加其罪。是则三甥见几而作,决在未萌,自当高立标格,置诸云汉,何得止与
邓侯邻伍,列在其中庸下流而已哉?又其叙晋文之臣佐也,舟之侨为上,阳处父
次之,士会为下。其序燕丹之宾客也,高渐离居首,荆轲亚之,秦舞阳居末。斯
并是非瞀乱,善恶纷拏,或珍瓴甋而贱Й_,或策驽骀而舍骐骥。以兹为监,
欲谁欺乎?
又江充、息夫躬馋谄惑上,使祸延储后,毒及忠良。论其奸凶,过于石显远
矣。而固叙之,不列佞幸。杨王孙裸葬悖礼,狂狷之徒,考其一生,更无他事,
而与朱云同列,冠之传首,不其秽欤?
若乃旁求别录,侧窥杂传,诸如此谬,其累实多。案刘向《列女传》载鲁之
秋胡妻者,寻其始末,了无才行可称,直以怨怼厥夫,投川而死。轻生同于古冶,
殉节异于曹娥,此乃凶险之顽人,强梁之悍妇,辄与贞烈为伍,有乖其实者焉。
又嵇康《高士传》,其所载者广矣,而颜回、蘧瑗,独不见书。盖以二子虽乐道
遗荣,安贫守志,而拘忌名教,未免流俗也。正如董仲舒、扬子云,亦钻仰四科,
驰驱六籍,渐孔门之教义,服鲁国之儒风,与此何殊,而并可甄录。夫回、瑗可
弃,而扬、董获升,可谓识二五而不知十者也。
爰及近代,史臣所书,求其乖失,亦往往而有。借如阳瓒效节边城,捐躯死
敌,当有宋之代,抑刘、卜之徒欤?而沈氏竟不别加标榜,唯寄编于《索虏》篇
内。纪僧真砥节砺行,终始无瑕,而萧氏乃与群小混书,都以《恩幸》为目。王
頍文章不足,武艺居多,躬诣戚藩,首阶逆乱。撰隋史者如不能与枭感并列,即
宜附出《杨谅传》中,辄与词人共编,吉士为伍。凡斯纂录,岂其类乎?
子曰:“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以言取人,失之宰我。”光武则受误于庞萌,
曹公则见欺于张邈。事列在方书,惟善与恶,昭然可见。不假许、郭之深鉴,裴、
王之妙詧,而作者存诸简牍,不能使善恶区分,故曰谁之过欤?史官之责也。
夫能申藻镜,别流品,使小人君子臭味得朋,上智中庸等差有叙,则惩恶劝
善,永肃将来,激浊扬清,郁为不朽者矣。
内篇 直书第二十四
夫人禀五常,士兼百行,邪正有别,曲直不同。若邪曲者,人之所贱,而小
人之道也;正直者,人之所贵,而君子之德也。然世多趋邪而弃正,不践君子之
迹,而行由小人者,何哉?语曰:“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故宁
顺从以保吉,不违忤以受害也。况史之为务,申以劝诫,树之风声。其有贼臣逆
子,淫乱君主,苟直书其事,不掩其瑕,则秽迹彰于一朝,恶名被于千载。言之
若是,吁可畏乎!
夫为于可为之时则从,为于不可为之时则凶。如董狐之书法不隐,赵盾之为
法受屈,彼我无忤,行之不疑,然后能成其良直,擅名今古。至若齐史之书崔弑,
马迁之述汉非,韦昭仗正于吴朝,崔浩犯讳于魏国,或身膏斧钺,取笑当时;或
书填坑窖,无闻后代。夫世事如此,而责史臣不能申其强项之风,励其匪躬之节,
盖亦难矣。是以张俨发愤,私存《嘿记》之文;孙盛不平,窃撰辽东之本。以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