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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官面前,琼德拉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而且她并没有说,在她杀害她大伯嫂之前,她大伯嫂对她采取了某种粗暴的行动。
但是,那一天契达姆站在证人席上,双手合十地哭着说:“法官,我向您发誓,我妻子没有任何罪过。”法官斥责他一阵,叫他安静下来,然后开始审问他,于是他就一五一十地说出了事实的真相。
法官不相信他的话。因为,德高望重的主要证人拉姆洛琼说了下面一席话:“在这件杀人案发生之后不久,我就到了现场。见证人契达姆当着我的面承认,并且还抱住我的腿哀求说:‘怎么样才能搭救我妻子呀?请给我出个主意吧!’我当时什么都没有说。契达姆又对我讲:‘如果我说,我哥哥想吃饭,但因为饭没有做好,他就一气之下砍死了他的妻子,那么我老婆能得救吗?’我对他说:‘你这个小猪崽,要注意呢!在法庭上一句假话都不能讲——再没有比讲假话的罪过更大的了。’”
为营救琼德拉,拉姆洛琼编造了许多供词,可是当他发现琼德拉根本不想为自己辩护的时候,他就想:“我的天呐!难道到头来我还要落个提供假证词的罪名不成!还是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为好。”这样想过之后,拉姆洛琼就把他所知道的都讲了出来。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添油加醋。
法官将此案提交刑事法庭审理。
在这段时间里,有人耕田,有人经商,有欢乐,也有悲伤——世界上的一切都在正常运行。今年的斯拉万月如同往年一样,绵绵淫雨击打着刚插过秧的稻田。
警察把被告人和证人一起带到了法庭。在那里聚集了不少人,他们都在等待着自己案件的判决。有人为了分到厨房后面的一块沼泽地,特意从加尔各答请来了一位律师,并且为这个案子还传来了39个证人,来为原告人作证。有多少人为解决一些鸡毛蒜皮之类的小事而忧心忡忡地来到了法院!在他们看来,现在世界上再没有比他们的事情更为重要的了。契达姆从窗子里面凝望着每天都十分繁忙的世界,觉得这一切都像梦幻一样。从枝叶繁茂的一棵大榕树上,传来了布谷鸟的啼鸣——在鸟类世界里,大概是没有任何法律和法院的。
琼德拉对法官说:“哎呀,大人!一句话还要我重复多少遍呀!”
法官先生向她解释说:“你所供认的罪过,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你知道吗?”
琼德拉回答道:“不知道。”
法官说:“要判处绞刑。”
琼德拉说:“噢,大人!我跪在你的脚下,求求你!可不要再折磨我了。你们想怎么办都行,我再也忍受不了。”
当契达姆被带到法庭来的时候,琼德拉把脸扭到一边。法官对她说:“你看看这个证人,他是你的什么人?”
琼德拉用双手捂着脸,说道:“他是我的丈夫。”
“他爱你吗?”
“噢,他非常爱我。”
“你爱他吗?”
“我也很爱他。”
当审问契达姆的时候,他说:“人是我杀死的。”
“你为什么杀人?”
契达姆回答道:“我想吃米饭,我大嫂不给。”
杜基拉姆被传来作证的时候,他晕了过去。当他苏醒过来之后,回答说:“大人,是我杀了人。”
“你为什么要杀人?”
“我想吃米饭,她不给。”
经过反复讯问,并听取了各方面的证词之后,法官先生终于明白了:他们兄弟俩都在争着承担罪名,是为了使他们家里的这个女人免于绞刑。可是,琼德拉从警察局到刑事法庭反复说着一样的供词,她的话丝毫没有改变。有两位律师志愿为她辩护。为使她免于死刑,他们两个人作了很大努力,但是最后也只好在她面前认输。
这个年龄小小的、皮肤黑黑的、脸盘圆圆的小姑娘,丢下洋娃娃,离开娘家,来到婆家。在那幸福的花烛之夜,谁会想到她竟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他父亲在临终的时候,心里是平静的,因为不管怎么说,他总算为女儿安排了一个幸福的归宿。
在执行绞刑前,监狱里一个好心的医生,问琼德拉:“你是不是还想见一见谁?”
“我想见一见我的妈妈。”琼德拉回答说。
大夫说:“你丈夫想看看你。我把他叫进来吧。”
琼德拉说:“那还是让我死了好!”
(1893年7月)
董友忱译
一个古老的小故事
又要我讲故事?不,我再也讲不了啦。我实在是疲惫不堪,才思枯竭。请允许我休息片刻吧?
很难说,到底是谁使我处于这种尴尬境地的。我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总是这样三五成群地围着我,激励和期待我。可能是出于你们的天性,也可能是你们对我突然产生了偏爱,而且还想方设法地保持这种青睐。
可是,人们无声地、含混不清地交给我的工作,我是难以胜任的。至于能力问题,我既不妄自菲薄,也不持才自傲。这是因为上苍把我塑造成不通人性的生灵。没有赋予我适应人们赞扬和夸奖的气质。上苍的信条是:如果你想洁身自好,那就生活在杳无人烟的地方吧!我的心灵,也总是渴求找到一个人迹罕至的世外桃园。然而,不知是命运有意地捉弄,还是无意地安排,偏偏把我抛到这摩肩接踵的人类社会里来了。现在,上苍在掩面嬉笑。我也想嘲笑它一番,可是办不到。
我并不认为,逃跑是可取的办法。在军队中,常有许多这样的人:他们其实是热爱和平反对战争的。但是,不论是自己糊涂,还是别人诱惑,一旦当了兵,来到战场,妄想临阵脱逃,总是很不光彩的。命运之神对人的安排,并非都是深思熟虑,完美无缺的。可一旦它作出了决定,人的职责就是服从。
倘若你们想到我这里来,那就来吧!但要尊重我,如果不想来听,你们再自持清高,唯我独尊也为时不晚。人世间,这种情况是司空见惯的。因此,一个“普通的”不太高尚而又调皮的国王,其随从也不会完全信赖他的,当然,过分注重荣辱,那也会一事无成。只有抛弃欲念去工作,才会得到赞誉。
如果你们想听我讲故事,那就来吧!我总会讲点什么的。
什么劳累呀,灵感呀,我才不去管它呢!
今天,我想起了一个古老的小故事。虽然并不十分精彩,但我想你们会耐心地听我讲完的。
从前,有一条大河,河边生长着一片茂密的树林,在树林里和河岸边,住着一只啄木鸟和一只田鹬。那时,大地虫蛹丰盛,它俩根本不知什么是饥馑,总是吃得饱饱的,长得脑满肠肥。它们颂扬着大地的恩赐,在养育者身上游来荡去。
随着时光的流逝,大地上的虫蛹越来越稀少了。
这时,住在河边的田鹬对栖息在树上的啄木鸟说:“啄木鸟兄弟,世上许多人都认为这块土地年轻肥沃,妖娆多姿,但是,我看它倒是衰老贫脊,不堪入目。”
“田鹬兄弟,”啄木鸟附和道,“好多人认为,这树林生机勃勃,优美动人。但在我看来,它是死气沉沉,徒有其表。”
于是,它俩决定一起来证实自己的看法。田鹬跳到河边,用嘴啄那柔软的污泥,以证明大地是如何的老朽。啄木鸟用嘴不断地啄那坚硬的树干,试图宣扬树林的极度空虚。
这两只顽固的鸟儿,对歌唱艺术天生地一窃不通。因而,当杜鹃一次又一次地预报大地即将春暖花开,当云雀反复赞颂树林晨曦复苏的时候,这两只饥饿的哑鸟,仍然满腹牢骚地坚持自己的见解,无休止地埋怨着。
你们喜欢这个故事吗?也可能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不过,这个故事的最大长处就是言简意赅。
也许你们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因为事实上,它既是最古老的,又是永远常新的。很久很久以来,忘恩负义的啄木鸟,就对大地坚定不移的高尚品质,唠叨抱怨不已。田鹬对大地丰盛富饶的温柔美德,也喋喋不休地指责。直到今天,它们还在没完没了地埋怨哩!
你们可能会问,故事中有什么可悲和可喜的事情吗?有的!既有可悲的,也有可喜的!可悲的是,尽管大地如此慷慨,树林如此广阔,但那渺小的嘴巴,一旦找不到可口的食物,就会开始恶毒地中伤诽谤。可喜的是,尽管经历了亿万年,大地依然年轻,树林仍然茂盛。如果有谁死亡的话,一定是两只心怀嫉妒的不幸小鸟,而世界上谁也不会再想起它们。
你们现在明白这个故事的中心意思了吗?其实,它并不难理解!或许你们年龄再大一点就会懂得的。
难道这一切与你们毫无关系吗?
不!这是勿庸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