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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历史学家考证:栖息在森林里的基拉特族人造了这座神庙,神祗原本属于他们。
舍帝利①国王曾占领这个国家,杀戮信徒,神庙里血流成河。
神祗改名换姓,藏在新的教规后面,幸免于难。
数千年古老的虔诚之河改变了流向,而今,基拉特族人沦为不可接触者,他们通往神庙的路被堵塞。
被排斥在社会之外的基拉特族的村舍分布在恒河东岸,他们虔信天神,唱颂神歌,但没有寺院。他们的手灵巧,目光的判断从不出错,他们擅长砌石墙,擅长在黄铜器皿上镶嵌银花,精晓大理石神像的内在韵律。
刀剑掠夺了他们昔日的御座,砍去了他们的服饰和举止的尊严的标记,剥夺了他们享有知识的权利。
他们只能遥望屹立在西边地平线上的神庙的金顶,只能遥拜神庙,但想象中的神庙依旧那么熟稔。
十月十五日是祭神节。
临时搭的高台上击鼓敲钹,弹琴吹箫,遍野帐篷,幡幢猎猎飘扬。路边摆满商品——铜器,银首饰,神像画,绸布,孩子玩的拨浪鼓、泥娃娃、叶笛、供品、花环、水果、香烛、一罐罐圣水……
魔术师尖声怪气地耍魔术。
民间艺人绘声绘色地在讲《罗摩衍那》。
身着耀眼的制服的卫兵骑马巡逻。
大臣歪坐在大象背上的软榻上,士兵在前面吹号开道。
高门贵族的太太小姐坐在绣帘彩轿里,仆人家丁前呼后拥。
五个树干支撑的榕树底下坐着长发蓬乱、面色青灰、一丝不挂的游方僧,脚边是信女们布施的水果、牛奶、甜食、奶酪、大米、土豆……。
一阵阵“胜利属于神王”的欢呼声响遏行云。
明天是国王首次祭神的黄道吉日。
国王乘大象驾临,必经之路两边的香蕉树挂上了花环。绘有吉祥图案的铜罐口盖着芒果树叶,隔一会儿洒一遍香水、驱压浮尘。
十三日深夜,庙里钟声缓缓隐逝。
明月像蒙着黑纱,朦胧的月光犹如剧烈的眩晕,夜风凝滞,空中聚集着雾霭,林木受了惊吓似的呆立不动,狗莫名其妙地狺吠。马望着无形物竖起耳朵嘶鸣。
突然,地底下响起沉闷骇人的声音,地狱的妖魔仿佛一齐擂响了战鼓,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庙里的挂钟急促地摇响,象群挣脱绳索,如云狂奔。
地下的风暴快速地升腾,骆驼、水牛、黄牛、山羊、绵羊,喘气蹦窜,成千上万善男信女满目惶惑,分不清亲属、陌生人,辨不清东南西北,互相踩踏,惊叫着逃命。
地面裂开,冒出一股股热水,一缕缕烟尘。池沼的清水漏入下面的沙层。
飞檐上的钟当当地摇摆,随着一声訇然巨响,钟声寂灭了。大地沉寂的一瞬间,将圆的月亮从西天下垂。
一顶顶帐篷着火,冲天的浓烟如同蟒蛇缠绕月光。
第二天,到处听见失去亲人的哭嚎,为防不测,御林军包围了神庙,大臣、星相家、骚人墨客相继赶到,只见山墙倒塌,庙顶塌落在神坛上。
星相家启奏:“陛下,下个月十五之前,庙宇务必修缮完毕,否则,神明将离去。”
国王下令:立即修缮。
大臣上前奏道:“只有基拉特族人会雕塑神像,但决不能让他们下贱的目光玷污神像,神明的圣洁被亵渎,修缮是枉费财物。”
国王下令召见基拉特族头领玛达卜。
玛达卜年逾花甲,白发银髯,头缠干净的白色缠头巾,紫铜般的上身裸露着,下身围一条黄色土布,两眼透出忧悒的恭敬,小心翼翼地在国王脚前献上一束素馨花,退倒几步,伏地礼拜。
国王启口道:“朕闻修缮庙宇非汝等不可。”
“这是神灵对小民的恩宠。”说罢,玛达卜朝着神庙跪拜。
“蒙上眼睛,汝能雕塑神像否?”
“心灵的主宰指示小民劳作,雕琢时不用睁开眼睛。”
数百名基拉特族人在庙外砌石墙。
玛达卜双目缠了几层黑布,在庙里雕神像,昼夜不许外出,他冥想着神的慈颜,哼着歌儿雕镌。
“快干,快干,时间过得很快,吉期快到了。”大臣常来催促。
玛达卜合掌说道:“是谁②的事,谁自会拼命干,我不过是他的工具。”
朔日过去,望日将临。
蒙眼的玛达卜用手指触摸和石头说话,石头有问必答。
卫兵在旁边监工,防止他解开布条。
星相家也来询问:“十一日之夜,是陛下首次祭神的吉日,能否如期竣工?”
玛达卡合掌答道:“我没有资格回答,心灵的主宰哪天降恩,我哪天禀报。在这之前,任何人来打听只会延误工期。”
初六、初七过去了,凄冷的月光透过庙门,落在玛达卜的银发上。
夕阳西坠,十一的月亮升上灰暗的天空。
玛达卜长长地叹口气,说:“喂,卫兵,去送个信儿,神像雕好了,莫错过吉日良辰。”
卫兵急忙跑出庙堂。
玛达卜解掉蒙眼的黑布,只见十一的月光照临庄严慈悲的神像,他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凝视着神王,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今天实现了几千年来基拉特族信徒瞻仰神王的夙愿。
国王进入庙堂,看见玛达卜头贴着神坛底座,恼怒地拔剑砍去,玛达卜登时首身分离。
这是玛达卜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神王的足下膜拜——
①印度四大种姓之一。
②此指心灵的主宰。
禳解诅咒
贡达卜·所罗逊是天宫的名伶。
他的情人玛杜斯丽前往北极山脉朝拜太阳那天,他神不守舍,胡乱地拍击长鼓,致使舞女优哩婆湿舞步紊乱,扫了嘉宾的兴致。
萨吉①满面羞红,神色尴尬。
由于众神的诅咒,英俊的贡达卜变得相貌丑陋,他被谪下凡,投生坎达尔王族,取名奥鲁内夏尔。
玛杜斯丽归来,向萨吉稽首施礼,哀求道:“不要拆散我俩,让我俩谪落人世,同甘共苦。”
萨吉愁苦地望着雷神因陀罗。
因陀罗动了恻隐之心:“我成全你,下凡去吧,你为他受苦,也给他痛苦。痛苦中消除他搅乱娱乐的罪孽。”
玛杜斯丽投生马特罗王族,取名卡姆莉佳。
一天,坎达尔国王奥鲁内夏尔见了马特罗国公主卡姆莉佳的肖像,朝思暮想,夜不成寐,于是派钦差前往马特罗国求亲。
马特罗国国王大喜过望,启口道:“此乃公主的洪福。”
二月十五日吉祥的时辰,国王奥鲁内夏尔的一把七弦琴搁在象背上嵌珠镶玉的御座上,送到了马特罗国王宫,未奏喜乐,公主与奥鲁内夏尔的象征七弦琴举行婚礼,随后日夜兼程赶往坎达尔国。
先后进入不点灯的暗室,国王和王后鸾倒凤颠,几天后,卡姆莉佳说:“我渴望瞻仰陛下的尊容。”
国王说:“你在歌里看得见我。”
黑暗中,国王边弹七弦琴边围绕王后跳天国的舞蹈,这舞蹈成为贬谪的伴旅,附在他的肉体上。好似子夜扑打沙滩的海潮,舞中洋溢的情爱,使王后心潮激荡,泪水涟涟。
一天四更时分,东方天空闪烁着启明星。卡姆莉佳把柔润的发丝覆盖住国王的双足,请求道:“请允许我在第一抹霞光中第一次看见陛下。”
国王婉言拒绝:“王后,不可损害不见面的甜蜜结合。”
“我观瞻陛下的愉快难道永远要被剥夺?这是比眼瞎更可怕的诅咒!”王后怨愤地转过脸去。
国王让了步:“明天是我与诸位爱卿在纳克格斯树林里共舞的日子,你站在王宫顶上观看吧。”
王后长叹一声:“如何认出陛下?”
“你可以自由地想象。想象即真实。”
第二天夜里王后又在暗室恭迎国王。
王后说:“我看见的舞蹈,如同吹拂萌发新叶的婆罗树的骀荡的春风。跳舞的个个像月中人一样清秀,唯独一个人丑得要死,极像天狗的帮凶,令人呕心。他凭什么赢得进入树林的权利?”
国王沉默半晌说:“丑陋里至上的感情是对美的呼唤,阳光宽慰羞惭的乌云,在乌云的额际描绘彩虹。天堂怜悯被诅咒的人世的漫漫荒漠,荒漠出现葱郁的美景。心上人啊,那怜悯未使你的心充满柔情蜜意吗?”
“没有,陛下,没有哇!”王后双手捂脸。
国王用带着哭音的声调说:“你同情那个人,你的心可以变得充实,你为何硬着心肠厌憎他呢?”
“我无法容忍糟蹋艺术趣味的不和谐。”王后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国王摁着她的手:“奉献真诚情感的那天,你就能忍受了。
丑陋所作的自我牺牲中孕育着‘美’的胜利。”
王后秀眉微蹙:“我不明白陛下袒护‘不美’的用意。薄暗中感受到光明,杜鹃才啼叫欢迎朝霞,我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