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们家的人眼皮子都松,如果有一个人哭,其余的人都要跟着流眼泪。全家人看上去就只有卧病在床的老头子是最坚强的一个,男孩不仅从没有见他流过眼泪,更多的时候老头就象一头愤怒的公牛。就算是咳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都没有露过怯。那时他分明就象一名斗士。
他们的儿子远不象他的父亲,也是家中的女人太多的缘故,儿子更显出一分阴柔之气。他们家的儿子,为了好养活,按照传统习惯,取的名字也跟狗沾亲带故。因为是冬天生的故名腊狗子。大男孩二岁。两人常在一起玩,但总是被他这个小嗲嗲欺侮。而这个小嗲嗲偏不知趣,动不动就要动粗,事实上却又不是腊狗子的对手。毕竟两年的饭不是白吃的,两人打在一处时,十有十次,男孩会被腊狗子骑到胯下,而每到那一时刻,腊狗子就会放声大哭,明明是自己得了胜利却象是自己战败了被人踢爆了屁股。没有知道他为何要哭,而且哭得那么理直气壮。也许心目中,男孩是真正的小嗲嗲,被自己打翻在地,骑在胯下如同污辱了祖宗,所以吓得哭了。而被他压在地下的男孩因此洋洋得意,不仅从来就没有被他打败的感觉,而且,好象一直胜利着在。男孩鄙视他,觉得他也就是个长着**的娘们。
往西拐,男孩家的西南角上是卖包子老爹家。卖包子老爹和卖包子奶奶两个人六条腿,走起路来都特别认真。为此,男孩觉得老两口因此会捡到不少的人民币。
儿子与媳妇双双死于六零年饿饭,扔下两个孙女儿不管了。好不容易将大孙女养大大孙女儿嫁人了,家中就剩下个小的。其实也不小了,二十六七,早已过了出嫁的黄金年龄,人长得又不咱地,脾气还老大。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冲着两老人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说起话来要么恶声恶气要么象使唤小二子似的。即使有对她中意的,托人过来左右访访,见到这一番情形,抹抹嘴拍拍屁股都走了。这样的母老虎要是娶回家岂有舒畅日子过?
老处女嫁不出去自己也着急,整天与两个头埋到脖子的老人住在一起,更不可能顺心,隔三差五地就要象痛经似的,和老奶奶磨牙沤气。粗嗓门大的惊人,常常让人以为她在拿刀砍人。卖包子奶奶当着她的面还不敢哭,通常老人也不出门,腿脚不便眼神又不好。腰弯得象一张弓似的,也常把小坑当平地走了。只有憋得受不了才拄着拐出来,随便找个女人哭上半个小时就好了。就当出了一次恭。老太太出来就戴一只帽子,黑色的平绒,样子有点象贝雷帽。从这一点来看老人年轻时应当是个颇讲究的女人。
在男孩眼中小孙女儿就是一个脑筋不太好却又好高骛远的傻大姐,她以为她能嫁个外星人继而凌驾地球。
卖给包子老爹卖得是米粉包子。米粉由七分糯米三分粳米和在一起制成。那样制作的包子才不粘不硬口感适中。米和在一起以后,先用水泡上二十四小时,再放到石磨上磨成米浆,米浆再经过发酵,发出微微的酸气,再用勺子兜上适量的米浆放到蒸笼内一个一个专用的的竹圈内,那是个模子。为了防止米浆漏掉,模子上必须垫上一屋棉布。然后大火蒸上五六分钟即可。
每天早上,卖包子老爹右手拄着拐杖,左胳膊上挎着那只跟了他已经不知多少年的木头箱子出门卖包子。箱子跟二号腰篮大小样子也差不多。全封闭式的,里面垫着层小棉被用来保温,做好的包子就包在棉被里。箱子上面一半是死的一半可以抽出来。为了防止活动的那部分掉掉,两根横档特意延长了,销在钉死的那半个盖子下面。为样活动的部分既不容易掉掉又可以让活动的部分与死的那部分合到一块。
卖包子老爹八十多了,眉毛胡须全白,满手满脸的老人斑触目惊心每天从后门走出去,都有人疑心他是否还有可能自己走回来。
石磨就在后门口,从男孩家的大门口可以将老人家的后门口发生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大部分时间,是八十多岁的卖包子老爹在推磨,有时也会是老处女,大多时候是边摇边噘着嘴。当然也有边摇边唱歌的时候。那天,太阳一定是打西边出来的。
再往右手拐,靠左边的那家爹爹是个瘸子。瘦高瘦高的,喜欢喝点小酒,儿子也喜欢。高兴的时候,父子俩对着吹。行酒令,哥俩好啊六个六啊,不亦乐乎。全家也是阳光普照。不高兴的时候,喝着喝着,做老子的就开始摔杯子摔碗,继而破口大骂,“小嫖子儿,老子给你一根**,你要还老子一根----。”当然是冲着儿子。
儿子理亏,忍着不吭声,有时一恼,掀了桌子。父子俩就拳来脚往打在一处。有一回儿子抓着一把锄头在前面逃,老子抓着把稻叉在后面追,儿子一低头从后门钻进屋内往前门跑去,瘸子老子澳洲的袋鼠一般一纵一纵在后面猛追。没成想,后门的屋寮檐太低,一头撞在屋檐探出来的竹头子上。老头往后一倒“轰”得一声。鲜血流了一地。
逃到前面稻床上的儿子,见老子并没有追上来,有点独孤求败的意思,在稻床上晃着膀子骂,“老不死的,你来打老子啊!来啊!怎么不来啊!”
看热闹的跑过对他说,你嗲嗲昏倒了。做儿子的气还未消,“死了吧?死了好!我马上给老天磕三个响头。”待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父亲,一动不动,止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放声痛哭,“嗲嗲!你不能死啊!嗲嗲!你真的不能死啊!你要死了,我跟哪个喝酒啊!我又没有打你,你怎么就倒了呢?”屋里屋外同时哭声一片。没有别人,都是他的女儿,瘸子的孙女。外加一个受死了气的媳妇。一共五个女人哭在一处,蔚为壮观的。
媳妇以及孙女或许恨死了老瘸子,可是到了关键时候,哭还是哭出来了,并没有笑。或许她们也清楚,老瘸子并不容易那么死掉。
媳妇一口气给他家带来了七朵花,老头也就跟着绝望了八回。媳妇见到他就象见到了活阎王大气都不敢出。老头看着媳妇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也不忍心骂她,专把气怨恨都发在儿子身上。只要一想起来七个女儿一个带把的都没有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就是买彩票么,七把也要中一把吧。气不过,他就找儿子算帐。这也就是老头动不动要儿子还他**的原因。
再往前,就是瞎子嬷嬷家。瞎子嬷嬷与男孩嬷嬷关系最好,相互间经常串门。瞎子嬷嬷其实并不瞎。在现在来说,应当只能算是天生的近视。在那个眼睛普遍好得能当飞行员的年代里,近视就意味着瞎子。
瞎子嬷嬷家的墙是泥巴糊的,里面的骨架是一根根拇指粗细的竹杆缠上稻草插在地上,围一箍团转而成。男孩家的土墙与她家的不一样。男孩家的土墙就是用粘土垒起来的。就目前来看,瞎子嬷嬷家的墙有偷工减料的嫌疑。昨晚的暴雨让瞎子嬷嬷家西边有灶台的一方泥巴彻底地剥落,以前只是风化,现在露出一根根象排骨一样的竹子与缠在竹子上面的稻草。竹子稻草间尽是空隙,由这些空隙看进去,瞎子嬷嬷家床以及背后的马桶都一览无余。
孩子从瞎子嬷嬷家走过的时候,嬷嬷老板正在喝酒。西洋女人管自己的丈夫不叫丈夫也不叫老公,而是叫老板。就好象女人是这个家庭里请来打工的似的。
男孩知道这个老男人是什么样的一副德性。他可以抛弃生命却绝对离不开酒。每天天亮,从睁开眼睛开始,他就开始摸酒壶,就开始喝猫尿,直到眼睛闭上卧哇卧了那才算完。
不过他也有他的优点,他只在乎酒并不在乎下酒菜。并不想某些人喝酒只是幌子,吃菜才是正题。十来颗蚕豆两三片锅巴,他就可以从太阳出山喝到夕阳西下。
清醒些的时候他也会掐着指头算,如此这般,一年下来要给瞎子嬷嬷省下来多少菜钱。这都要算到他给瞎子嬷嬷挣的钞票里面。要作旁的女人鼻子早就气歪了,瞎子嬷嬷不,只是笑。瞎子嬷嬷是个豁达的女人。因为豁达,尽管遇到了这样一个拎不清的酒鬼丈夫,她也并不怨天尤人。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会觉得温暖,因为她总是笑口常开。而不象男孩嬷嬷见人就叹自己命苦。
男人咪着小酒。墙倒了,对他来说不是问题至少不是他的问题。他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也许在他看来,多处地方通风透气不亦乐乎。或许认为是老天对他家的着意体贴也不一定。他喝了口酒望了一眼外面,见到男孩,很有尊严地笑了笑,算是招呼。老头长了一张国字脸,有点伟人像。男孩子没有笑,脸紧绷着,并不是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