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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的总算是一套。别看轻这一套,真是得来不易,据我所知(我曾调过好几个队,
几个号),这些人,原来有的是文盲,进到监狱里才学认字,几乎全部原来连国家、
革命、政治、阶级、国民党、共产党、新旧中国乃至抗日战争都不知道(不知他们
住何处),都是在监狱里学习的。
临汾比稷山究竟算大地方,各队都有公家准备的书,全狱有个大图书馆,马恩
列斯全集之类全有,而且不只一部。
二、监狱里医疗卫生方便
年老多病,不良于行,更不良于呼吸。住在效区,离医疗关系的医院远。三轮
已废除,街车无力挤上挤下,出租汽车难叫。单位有车,自己已是不干活,白拿工
资的人,不好意思常向单位要车,这些都不谈。到医院看一回门诊,在我说来,还
是折腾太多。请大夫到家里来看,那是另外的麻烦。尤其是临时小病,值不得就医
或自己就知道用什么药,叫人到单位找卫生员或到药店买,也都不太简单。因此,
我常常想起监狱的医疗的方便——
监狱的医院开在监狱里头,有病,大夫到监号里来看。
这就比外面任何单位都方便,除了医院本身。县看守所没有医院,不谈。
在北京半步桥监狱,生过一次肺炎。两三个月,透视了7次,不能走路,同犯
背我出进。
在临汾监狱很有些特色。其中之一,就是犯人在外面本来干什么事,在里面还
是干那事,理发的还是理发的,木工还是做木匠,厨子还是做大师傅,大夫还当医
生,称为“医犯”(似乎只有医生如此,没有“木犯”、“厨犯”等称号)。临汾
监狱医院的大夫全是犯人,有几个是北京转去的,也有干部大夫,不轻易给犯人看
病,做些什么,不知道。大夫是犯人,确也有些好处,大夫与病人之间的关系,比
较密切,大夫更能照顾病人的情绪,病人也较少有在干部面前的那种自卑感了。但
是好的条件,是医院离监号更近。北京监号是楼房,生了病要上上下下,不免吃亏。
临汾则是平房,监号分若干队,每队一个院子,其中分若干号。医院就是其中的一
队即其中的一个院子。也就是其他各院各队各号的或远或近的左邻右舍。每天有一
定时间出诊,急诊随时可看,且可叫医犯到号里来看,或同犯用怠盾抬到医院去。
我在老残队,老残队也有不老不残的人参加。否则连饭都没人给打了。老残队
有些人也参加点劳动,我参加的是“拣菜”,即在厨房洗菜、削土豆、萝卜之类,
但也有相当重的,如刨西葫芦、冬瓜。一个老西葫芦或冬瓜,重几十斤,搬不动,
皮有半寸后,刨的工具又极钝,有的就是在小木板上钉一条洋铁片,刨不动。一碰
到这种场合,旁边往往有年轻小伙子替我搬,搬来了还刨几下放在旁边,刨过几下
的瓜,再刨就省力多了。
有一次,正在刨瓜,一个人蹲在身边看。一回头,就是那说我读文件一念就懂
的那人,他也是北京转去的,现在做“医犯”。他问:“你刨得动么?”我说:
“对付着刨。”他说:“你有病,应该去看病。”我说:“我没有病。”他说:
“有病,你自己不知道。星期四一定去看病。”我说:“找你么?”他说:“找谁
都行。”到期,我去了,找了个年纪大的,我想他也许经验丰富一些。他看了我的
名字,问:“是你么?”诊病后,大声说:“你回号休息,不要劳动。”说完,就
把我的名字记入休息三天栏内,并说下星期再来看。下星期一我又找别个医犯看,
也叫我休息三天。这样,除了星期日,我都不劳动,一直过了很久。原来医犯有准
许病号休息三天的权(还要干部大夫批准,但似乎没有不批准的。)但这是一段附
带的话,本意只是想说明在监狱里看病,比在外面方便得多而已。我经常怀念医院,
主要就为这。还有,监狱里一般比农村讲卫生。比如临汾,每星期都理发。理发师
多,不怕理不过来。用水方便,有富裕时间。比如稷山时,凡初进来的犯人几乎都
是被子几年未洗,一阵气味,被上和身上都是虱子,进来了才在同犯的督促帮助之
下洗澡洗衣服,焕然一新。
三、监狱伙食不太坏
“一个人顶好不要和公安局打交道,一打上交道,就难免常在监狱出出进进。
来过一次,难保不来二次三次,以至更多(例如“佛爷”之类)。来就来吧,没有
好招待,请吃窝窝头。开店的不怕大肚汉,随便吃!”
这是北京半步桥一个看守说的。看守,名称似乎不好听。犯人都叫他们“队长”
或“指导员”之类。但临汾的队长或指导员是正式职务。也有的叫做干事。临汾监
狱没有像北京那样的“看守”,监号,队,都是用犯人管,队门也是犯人看,通称
之为“值星员”,一个号里一个值星员,负责学习、打饭及一切有关事务。临汾的
犯人也好管,衣帽都是特制的,一望而知是犯人,身上也没有钱,每月发两元“零
花”,是一种只在监狱小卖部可用的“狱币”,自家有钱也要换成这种钱才可用。
可只给人很少的一点点,多的存在银行里,一句话,不容易逃走,谁都管得住。
说“来了请吃窝窝头”,好像监狱吃得很坏,其实不然,甚至可说大谬不然。
北京半步桥,一星期改善两次,有时好像达到隔天一次。吃饭前,如果听见外面有
人喊“有回民没有?”就准是改善了。改善,总是每人可分到一碗肉,有的多到二
十几块。(至于回民,至少给两个盐鸡蛋,有时四个。)都是好肉(临汾比较差,
常吃肉,都是头蹄内脏,似罐头厂剩下的,烹调也差。但临汾也常吃鱼(带鱼),
(北京则一回也未吃过))。凡改善,主食也改善,不是白面馒头就是大米饭,不
改善也不坏,最多的场合是西红柿甩蛋汤,犯人见了,似有不屑一顾之态。有一阵
子关了一些学生。不知哪个号里有十几岁的小姑娘嗲声嗲气地喊:“看守叔叔,跟
我把馒头烤一下吧!”爽性插一段:黑龙江虎林监狱,逢年过节之前,总会有一两
个老头之类关进来。他们是附近居民,对于出进监狱之事非常内行,过节之前总有
办法(多数是打老婆)犯点事被抓进监狱去。看守见了他们就笑:“又来过节了!”
因为过节定有肉吃。过了节,因为犯的事小,也就把他放了。至于梭山看守所的伙
食很差,我本不想谈坏的方面,不谈。当我在半步桥吃得满嘴是油时,不免偶然想
到:如果全国农村,都吃到这种伙食,那将是什么情况。
四、结语
把监狱说得这么好,似乎比外面还好,不怕有人看了,恨不进监狱,恨未犯法,
因之也就是鼓励犯法么?鲁迅说过:北京模范监狱,许多条件,有的条件比外面还
强,只有一个条件不好:不自由!一开始我说过,撇开一切方面,专讲我所经历的,
我所怀念的它的好的方面。
其实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对我来说,最适宜于学习的,是稷山看守所,但伙
食很差。对文化落后的人,学习最好的是临汾监狱。医疗条件最方便的,主要是临
汾监狱,其次是北京。伙食最好的是北京,其次是临汾。各个监狱,都有这么一两
点好处,写在一起,说不定有人认为一切监狱,都具备这一切好处,这不怪我,这
不是我的意思。
再说一点。本与监狱无关,而是从监狱看出的。不是说农村里穷么?不是说中
国人民能吃苦么?何以见得呢?从监狱最可看出。有些犯人,刚解放就被捕判刑,
多半是无期或死缓。判得对否,是法院的事,与监狱无关。且说一判刑,衣食服用
就都归公家供应,而且每月发两块钱零花。我再次到临汾时,知道有人把零花积着
不用,寄了几百块钱回家了。刚听,把我吓了一跳,怎会这样多?可不,1月2元,
1年24元,10年240元,24年480元,二十几年,该有多少?难得的是他的家里(不
知情况如何)竟需要他每月两元的补助,而他自己二十几年,一分钱也未花!还有
把公家发的毛巾、肥皂、牙刷、袜子,积起来趁家里有人来接见时,偷偷交家里人
带回去。但往往带不回去。因为这是不被允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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