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上冷酷的外表,难以亲近的倨傲气势,最令时代青年尖叫。荆轲体貌雄伟并不奇怪,因为他祖先是齐国人。齐国历来多“勇”士,比如“孟贲之勇”的孟贲、“乌获之力”的乌获、斗虎擒罴的“齐人三杰”,以及武松、李逵什么的,也都是钢铁硬汉。荆轲祖上庆封的儿子庆舍临死被人刺了一剑,卸掉一肩,疼得抱着柱子,撼动了屋宇,然后拎起祭壶投砸死一个敌人,方才力竭而死。不过,齐国人单打独斗武功都很强,工技击,但是整体作战不行。
荆轲跑到燕国来以后,找到了齐人的感觉,因为燕国人也善打架。燕赵古来多慷慨悲歌的猛士,比如后来的张飞,倘若举战国时的例子,则比如“秦舞阳”。秦舞阳也是燕人,这人十三岁就能杀人,是古代的马家爵。长得环眼蒜鼻,性勇猛,多力善刀剑,与人罕言语。他大约有一次跟人打牌,别人说他出老千,秦舞阳就急了,一锤把人锤死了,首脑迸裂。从此人们不敢忤视(拿顶撞的眼神看他)。这个古代的马加爵——秦舞阳,属于迷离邪气型的。
燕国为什么多猛人,这跟它的土质有关系。风气是系于水土的。
要说我的老家河北这块地方——燕赵大地(北为燕,南为赵),它的土壤都是从隔壁山西黄土高原上冲积下来的,属于次生黄土,没有经典黄土的那种“自行肥效”功能,所以土贫——古人管它叫做“土薄”。土薄山寒,导致农业不够雄厚,人们也就躁动。风高气寒,资源紧张,于是这里的人们性情卞急,轻生矜死,好气任侠,终于慷慨悲歌,以豪放激烈闻名于诸侯。具体表现为脾气大、讲义气、不要命,“为报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就是燕国人义结效死的写照。刘关张结义,就在这里,也毫不奇怪。连这里的文章也带江湖悲烈之气:“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多么寒峻激扬啊,这是曹植的句子,突出燕赵之人重视友情、仗剑江湖的豪迈。据说司马迁文章疏荡,大有奇气,也是跟燕赵间豪俊交游的结果。
不管怎么样,荆轲来到燕国以后,终于找到了感觉,他喜欢跟燕国豪迈的人来往,比如:农贸市场里边杀狗的,呵呵。狗在当时跟猪的待遇一样,喜欢被人烹了吃,“燃”这个字,就是在煮狗呢——“火”上面放着“犬”。荆轲还喜欢喝酒,他在农贸市场里和一帮杀狗的一起,围着狗肉锅痛饮,旁边还有善于击筑的高渐离大兄。高渐离一边喝酒一边击筑,荆轲和着节拍而歌。当喝到痛醉淋漓时候,就继之以大哭,哭起来旁若无人。农贸市场里的人都说:“这真是一帮精神病啊!”
荆轲的特立独行催人回想起我们在大学里当文学青年时候的样子,我们也在清华大草坪上痛饮,然后我们中间的“高渐离”也抱着吉他疾弹高唱,然后也乐也哭。路过这里上自习的人说:“这帮人精神不正常!”
其实荆轲也属于文学青年,他喜欢看书,史书上说他“深沉好书”——在农贸市场哭完了还要再看书,真是有病啊。但不知道他是否也写诗,他写的“风萧萧兮易水寒”那句就不错。总之他的性情非常迷杂不好理解,而且不稳定,有间发性神经不正常的嫌疑。关于这一点,后边也有例证。
事实上,荆轲在农贸市场里的豪侠之风可能是硬作出来的,就跟我们在大草坪上哭唱都带有造作成分一样。譬如荆轲有一次跟一个邯郸人下棋,在棋盘上争路,打起来了。邯郸人一拍棋盘,怒而叱之,荆轲也许本来也想打架,但一看对方牛眼瞪得如铃,竟然嘿然而钻出人群,逃去再也没现身,一点大侠的面子都没有。还有一次他跟别人较量剑术(不是拎着剑互相比拼招呼,是坐而论剑),那人嫌他的论点不足称道,于是一怒而拿牛眼瞪他。荆轲居然又一次钻人群跑了。而且这次跑得很彻底,卷起铺盖卷离开房东,出城遁去,再不敢回来,连围观者都非常纳罕(看来他的剑术不足以应战,不足以呼啸叱咤,甚至不足以自卫。甚至他的剑术理论也不足以折人)。
这两件糗事实在有损荆轲伟大形象。似乎荆轲只是在农贸市场聚众喝酒的时候——没啥生命危险——才敢放开来折磨自己的胃和嗓门,真正遇上“大玩主”就全稀松了。当然我们因此就说荆轲是假大侠也缺乏证据,至少荆轲是有侠的情结的,呼吸扬袂之间追求着一种侠的风致。
总之,通过支离破碎的史书记载,荆轲可能不是以可见的“武”见长,而是以意气上的“侠”自居。是一种“精神侠”,而不似能砍能杀的乔峰“物质侠”。所以他后来的行刺,终于失手了。
不说荆轲了,我们再说说荆轲的赞助商——大名鼎鼎的燕太子丹吧。
燕太子丹早年曾经留学赵国。所谓留学,是我惯用的隐讳词,其实就是去当人质。他在赵国当人质的时候,认识了同为人质的秦国人质子异。子异怀里抱着个小孩,就是小秦王政(当时叫赵政)。太子丹是大人,却喜欢跟小孩玩,他带着小赵政一起逛,很快活,史书上说“大相悦”,一起玩尿泥玩得很快活,建立了忘年交的友情。每当秦王政小时侯,吵闹任性的时候,太子丹总会唱歌哄他。夏天的午后,太子丹用儿歌安慰我们伟大的始皇帝,那首歌,好像这样唱的:“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
离开小时侯,后来秦王政有了自己的生活——去秦国当大王了。而燕太子丹也追到了秦国——继续当人质。他成了人质专业户,这回是老爹燕王喜在刚成君蔡泽的游说下派他入秦为人质的。由于对从前“忘年交”的友情估计得太高,太子丹在秦国遭到了秦王政的冷傲对待(可能后者让他去倒尿盆),于是他对秦王政切齿痛恨,誓报此仇。太子丹感觉自己被误解被骗,他问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太子丹走在每天必须面对的分岔路,怀念过去单纯美好的小幸福,天空很大却看不清楚——好孤独。
好啦!总之我们知道,流落异乡的人,对异乡的恨往往是多于爱的。燕太子丹在秦国留学期间,饱受凄凉,回国以后,发誓要报复秦王政,就是个例子。现在游浪于北京的外省青年,对于北京人的怨言,也是可以试想的吧。
但是燕国国小,地偏人稀,力弱,报复的事不能得逞。于是就想到了搞恐怖行动。
太子丹把他的刺杀秦王政计划对老师鞠武讲了,鞠老师闻言大惊失色,好像看见死人一般,吓得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小便失禁。太子丹说:“您吃了什么不好消化的东西吗?”
“不是啊!你想剥秦国的逆鳞,这是取死之道啊!以秦人之强,我们燕国在长城以南、易水以北(意思是燕国腹心地带),就全完蛋了。这事情万不可再讲了。”
鞠老师可谓比较理智。众所周知,燕国偏在北方,距离秦国遥远,是六国之中唯一几乎不曾受过秦祸的国家。秦国奉行的是远交近攻之策,所以对燕国一向是拉拢态度,有时候结为姻家,前段时间刚成君蔡泽游说太子丹入秦为质,也是为了促成秦燕联合,夹击赵国。所以,以秦国兼并六国的日程表来看,燕国肯定是排在最后面的。如果燕太子丹无事生非刺杀秦王政,那么不管秦王政被刺死与否,秦国都会立刻大举报复燕国,把燕国拎到日程表的最前面去。太子丹刺秦,不论成败与否,都是显然以加速燕国的灭亡为代价的,岂不自私,或者说这是愚勇。
虽说燕国迟早要亡,但太子丹为了报一己之私怨,而让燕国提前好几年而亡,这无论如何是一种罪恶,是对国家的不忠。鞠武老师,所以态度鲜明地反对他去行刺。
按鞠老师的意见,不但不能主动刺秦,任何不利秦燕关系的事都不要作。所以他也极力反对燕太子丹收留落魄逃遁至燕国的秦将“樊於期”。但是,凡爱逞匹夫之勇的人,往往都有妇人之仁,太子丹“哀怜”樊於期的“穷困来归”,硬是不忍心收下了他。
鞠老师跺了跺脚:“你这是撩拨秦人的愤怒啊,是拿易燃品鸿毛往火红的炉炭上放啊。为今之计,应该迅速结好三晋与齐楚,甚至北联匈奴,以自固燕国。”这是正路,但是太子丹不愿意听。太子丹觉得这样实行起来旷日持久,都不如刺秦爽快。太子丹还说自己岁数大了,等不及了,身体也不好——心脏有毛病(心惛然,其实是脑子有毛病),只有刺秦这条快路可走了。
太子丹之所以不计后果地非要刺秦报仇,这跟燕赵文化有关系。燕赵土薄,民生粗砺风高气寒,所以这里人性情卞急,行事常为个